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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该快乐地坐在马上,抱怨草原的天气,然后惊讶于额尔古纳河的辽阔宁静,他们该用蹩脚的草原话和察哈尔人讨价还价,该挣够钱回乡,和同乡人炫耀一路上。
而不是躺在地上,再无气息,连安慰亲朋的哭泣也做不到。
她站了起来,阳光被遮挡,阴影恰好投在徐穆身上。
男人抬起头,神色是哀痛过去后的麻木。
“我会帮秀秀报仇的。”
男人的眼睛稍稍亮起来。
“我会抓到参加这次偷袭的每一个人,把他们一个不留的杀掉,让他们用鲜血祭奠你们。”
她望着徐秀秀,一字一句道。
杭絮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去,但这不代表她会让这些手上沾满血腥的人存留于世。
杀了他们,才会有更多人活下去。
不止他们,还有塔克族,还有容敛,以及一切想破坏安定,用混乱和杀戮来攫取私利的人。
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徐穆跌跌撞撞站了起来,面向杭絮,扑通一声跪下,额头贴地,“王妃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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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穆陪了徐秀秀很久,直到夕阳西下,他才亲手把徐秀秀放在挖好的坑里。
泥土被一锹锹铲进去,盖住她的身体和面孔,当女孩身体的最后一部分被泥土掩埋时,他便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妻子了,于是眼泪抑制不住的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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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些人用的兵器有些奇怪。”
一个士兵走近杭絮,禀报道。
杭絮记得他叫寇唐,“带我们去看看。”
草坡的阴处有几句没被埋下的尸体,那是杭絮特意嘱咐的。
除了尸体,还有一堆武器、藤甲、衣服之类的东西。
几个士兵围在武器堆旁,好奇地打量那些奇怪的武器。
杭絮走过去,拣起一把黢黑的长刀,这一看,就愣神了。
草原人的锻造工艺不及宁国,武器粗制滥造,常出现因不纯而发黑的情况,因此杭絮昨夜瞥见武器的颜色,并未生疑。
但在今日晴天朗朗的环境下仔细观察,她才发现,这些武器和粗制滥造绝对搭不上边,可以用精良来形容,刀身光滑,明亮而反光,最重要的是,兵刃上繁复的花纹。
这些花纹,杭絮在自己的袖箭上见过,也曾在扬州见过,它们出现在被私锻的武器上,拥有这些花纹的铁器,有一个名字,叫作镔铁。
“是镔铁所制。”
容琤也出声,带着严肃。
“既然我们两个人都这么认为,那应该是不会错的。”
她把武器扔进武器堆,打眼一看,那些刀剑,还有弓箭、长木仓、长矛……全都乌黑光滑,是用镔铁制成。
看来除了他们在扬州拦下的那批武器,剩下的全都顺利运往北疆。
杭絮走到那几具尸体前蹲下,拨开他们纷乱的毛发,去看脸部和身体的纹身。
但这些人的身体都被泥土和血污包裹着,一时竟难以分辨。
她于是吩咐道:“去拿碗水来。”
寇唐应声,跑去端水,不一会儿回来,恭敬地递到杭絮手上。
杭絮本欲从尸体身上撕块布,但左看右看,找不到一块干净的。
“将军,我有块帕子,给您。”
寇唐看出了杭絮所思,连忙递出一块干净的帕子。
她接过来,沾了点水,然后往尸体的脸上擦过去,她用的力道极大,几乎要将对方脸上的皮擦破,但没关系,只要不把纹身擦掉就好。
草草擦了一同,等纹身露出来,她把帕子扔进碗里,俯身仔细看着这人脸上的纹路。
看了许久,她把碗端起来,走向另一具尸体,把方才的流程如法炮制一边。
看完了所有的尸体,她终于下了断定:“他们是塔克族的人。”
容琤沉声道:“用镔铁做武器,也只有塔克族的人。”
私锻兵器名义上的主试者是户部侍郎萧耘,但他们都知道,真正掌控这一切的,实际上是容敛。
而容敛,跟塔克族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铁证在此,之前的猜测就变成了佐证。
除了武器的证据,在草原上,也只有塔克族会耗这么大的心机来攻击商队。
他们或许是得了容敛的命令,一直再密切注意着商队,意图破坏。
但还有一个问题。
“就算是塔克族的人,也不该知道我们的行踪。”
他们从延风城出发的时间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又是朝东走,这里部落稀少,杭絮又派人侦察断后,塔克族为什么能够如此精准地确定他们的位置。
昨夜,杭絮听见他们的马蹄声直直向商队靠近,没有任何侦察的的动作,这足以证明,他们早就知道商队在此处停歇。
杭絮派出去的探子没有在周围发现可疑人马,那结论只有一个,他们提前知晓了商队的出发时间,根据速度预判了驻地。
“延风城里有内应。”容琤道。
“不可能。”
有任衡管辖延风城,任何消息都不可能传出去。
“只有这个可能。”
刨去所有的不可能,只会剩下这一个真相。
第229章 使者大人打了个好主意……
“只有这个可能。”
杭絮叹息着重复了一遍容琤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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