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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瀚波一见她这模样便来气,明明已成了俘虏, 还端着以往的架子,要不是有三王爷阻拦,他早就对这人不客气了。
他顾忌妻子,没有口出恶言, 只是道:“有茶水就够了,清儿道什么歉!”
他拉着萧沐清,“清儿,我们走,让她在这等着就是。”
萧沐清把温瀚波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拉下来,温声道:“相公,我有几句话想同王妃说,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我马上就出去。”
妻子软声恳求,温瀚波自然同意,走出大门,室内只剩萧沐清与杭絮。
杭絮在倒第二盏茶,“容敛对你们不错,这茶是好东西。”
萧沐清静静望着对方倒满茶盏,才出声,“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语气却带上警惕与质疑。
“我说过,我要见温承平,问他一些事情。”杭絮抿了口茶,“你觉得我该做什么?”
萧沐清紧紧盯着杭絮的脸,上面一片坦然,她略略放下心,警告道:“这里的每一座殿,都有队伍巡逻,你即便想做什么,也做不成。”
杭絮放下茶盏,对萧沐清笑一笑,“放心,我没那么蠢。”
萧沐清走出大门,和温瀚波一起离开了。
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处,杭絮把杯中的残茶喝干净,心中的焦急平复些许。
接着,她走出会客堂,主殿的大门果真有人守着,见她出来,拦住询问:“你出来要做什么?”
杭絮道:“我想出去走走。”
几人神色犹豫,她继续道:“你们刚才也看见了,我是温少爷请进来的,既然能进来,去外面走走有什么?”
他们思索一番,最终放行。
杭絮出门,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辨认自己的位置。
能塞下温承平及一干下属的地方,自然不小,除了她刚才待的主殿,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处宫殿阁楼,错落分布着。
她不知道带走路凝霜的是哪个人,又住在哪处宫殿,只能依着直觉,朝声音最大的地方赶去。
没走多久,一支巡逻队便拦住她,厉声盘问,杭絮用方才的话搪塞过去。
一路上,她足足碰上了七支队伍,不禁感慨,温承平防卫之严密,人手之众多,足足把这处殿落打造成了一个军营。
来到声源,杭絮这才发现,声音并非一处地方发出来的,这里坐落着五六座庭院小楼,里头灯火通明,响亮的行酒声和笑闹声透过墙壁传到外面。
她于是一处一处地听过去,想从那些歌声或脚步声中找到属于路凝霜的那个。
她认得对方的脚步声,轻而快,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很容易辨认;或是声音,清亮又曼妙,像一只雀振翅飞向高空。
或许路凝霜只是被请来唱歌,杭絮想,毕竟她的歌声那样美妙,登州来的人一听便喜欢上了,所以才把人请来。
但是没有歌声。
她走遍了每一座灯火明亮的小楼。听见了很多歌女的声音,但没有一个属于路凝霜。
杭絮想,她在哪里?
路凝霜是歌女,她不唱歌,还能做什么,还能、还能……
她陷入怔忡,但几个呼吸后便清醒了,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发愣上,路凝霜或许在别的地方,她必须找到。
杭絮往回走了几十丈,忽然听见身后的哄闹声大起来。
她回头,发现声音来自最深处的那座楼,他们在笑,起哄、在鼓掌叫好,似乎是在看一场好戏。
她猛地睁大眼,朝那里飞奔过去。
——在一片叫好声中,杭絮听见了哭声。
嘶哑的、绝望的、又是坚定的哭声,如同无法逃离樊笼的雀鸟,发出的最后的哀鸣。
她拼命地跑,脚下的锁链此刻成了最大的阻碍,让她没法再快一点。
哭声越来越清晰,并非因为杭絮的靠近,而是哭泣的人已来到栏杆边。
她穿着一身青衣,背靠栏杆,望着朝自己靠近的数个男人。那栏杆不高不矮,刚好到她的腰部。
杭絮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呼喊,“凝霜!”
女人没有听见。
“路凝霜!”她继续喊,喊得嗓子溢出血气,也没有停下来——她已经看出了路凝霜的目的。
但那群男人的笑声太大了,那样猖狂,带着看好戏的态度,他们喊,“快跳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跳楼!”
“贞洁烈女演着玩玩就行了,不要太多分。”
“何必呢,又不是白玩你。”
这些声音完全掩盖她的了呼喊。
片刻后,这些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路凝霜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青色的身影单薄如羽毛,但下降的速度却那样迅速。
“砰”地一声,羽毛落地。
“哈,居然真的跳了!”
“死没死啊,好像眼睛还睁着。”
“谁下去看看?”
寂静后,是更大的哄闹。
杭絮收回直伸的双手,望着两丈外的人——她以为自己可以接住。
但人们可以接住空中飘落的羽毛,却难以接住一个人。
躺在地上的路凝霜不像羽毛了,像一只被拔掉翅膀的雀鸟,血液从她的伤处涌出来,染红了地砖,也染红了她的青衣。
隔着两丈,杭絮听见了路凝霜的呼吸,缓慢而虚弱,随时都会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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