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页
到了熹宗朝,因沈震被冤入狱, 民间对此皆议论纷纷, 衙门抓了不少人杀鸡儆猴,百姓被迫闭嘴, 勾栏瓦舍茶楼酒肆大多挂着“莫谈国事”的牌匾。即使后来沈震脱了死罪,百姓们已经被之前的风声鹤唳吓破了胆,自发不再谈国事——至少明面上是。
如今萧珉希望民间议政,尤其是文人士林, 为皇长子满月大赦天下壮大声势,却是不能如愿了。
文人们如今在议论的, 除了皇后干政就是碛水会盟使团回京,前者更是他们声讨的重点。
可即便对皇后干政有诸多话说, 文人们经历过永泰十四、十五年, 也不太敢明目张胆地说话。
萧珉注定是要失望的,他认为重要的长子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梁朝礼法,嫡庶分明,普通小富之家亦是如此, 天家更要为天下表率。皇后还未有嫡子,庶妃之子岂能出格。
因为尊者讳,众人顾忌皇后和王家的势力, 朝中明面上议论皇长子的人不多,但众人都有志一同的认为皇后对庶长子非常在意。
便是王准也不例外。
“官家有了皇子,总归是对我们不利的, 姽婳,你不该让太后把皇长子抱走。”
荣国公府洗笔斋里,王妡坐在主位上,祖父王准在左下首,父亲王确在右下首。
今日是王妡祖母的寿辰,因不是整寿便没有大办,一家人整治了几个席面,外嫁的女儿们大多都带着夫婿回来了。
王妡自然是皇后卤簿来的,果子巷一整条街都封了,来得晚的只能走偏门进。
萧珉没来,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可能来,他若来给荣国公夫人贺寿,岂不就是对后党服软。
王妡进了门,给老太太贺了声寿,就被祖父给请去了书房,王确也被一道叫了去。
王确能感觉到父亲近来的调.教,其实他与父亲很多观念都不一致,他不赞同父亲的想法,可子不言父过,他争论了几句,后被父亲训了,也就只能无奈听着了。
身为族中嫡长子,有些事情不是王确不愿意做就能不做的。
王准大多时候也为长子的榆木疙瘩脑袋而闹心,他甚至想不通。自己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生的儿子却是一根筋。他这一根筋的老实儿子生了个女儿,却是脑生反骨,想冒天下之大,不韪。
朝中总有人说她王准权倾朝野、玩弄权术,听多了他甚至感到有一丝委屈。
他虽然玩弄权术算不上贤臣,但要说他权倾朝野可是真的冤枉了,真正权倾朝野的是他神不知鬼不觉收服禁军的孙女儿。
但王准是真的不太理解,孙女儿怎么会让庆安宫太后把皇长子抱走了。
“朝中早有你无子失德的话,这时候,你该把皇长子牢牢握在手中,不能让……有心人借着皇长子翻了天。你自己今早生下嫡子才是。”王准道。
王妡笑了笑:“祖父,一个孩子而已,何至于把您吓着。”
王确附和道:“就是,我家姽婳为什么要去帮别人养孩子。”
王准:“……”
王准凶儿子:“不会说话就闭嘴!你知道些什么!”
王确就很委屈,叫自己来的是父亲,来了又不准自己说话,父亲真是年纪越大越难伺候。
“父亲说得对,我为什么要替别人养孩子。”王妡说道。
王确眼睛一亮,立刻支棱了起来。
王准就更无语了,提醒:“官家欲借皇长子大赦天下,不仅仅是想保蒋鲲,我觉得很有可能之后会立皇长子为太子。储君不是皇后所出,姽婳你……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王妡点了点头,先朝父亲王确看去,说道:“父亲,我想母亲做的酥酪,您去帮我同母亲说说可好?”
女儿的要求,王确自然无不答应。
待王确离开洗笔斋后,王妡才说道:“萧珉想废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没有皇长子,有几个皇子,并没有任何区别。”
王确还待说话,王妡忽然抬手制止了他,起身走到后窗,把窗猛地一拉开,一个面生侍女正躲在窗后偷听,去王妡打了个正面。
她还来不及躲,王妡就唤了一句:“来人。”
宫人侍卫立刻冲了进来,一看这情形近卫统领立刻让外头的抓人。
“能问就问几句,问不出就杀了。”王妡吩咐近卫统领,“别今日杀,都出去吧。”
其实也不用问,王妡也大概能猜到这是谁的人。
“祖父,您这府邸的守卫可是越来越松懈了,什么人都能进来。”王妡道。
王准:“……”
王妡不紧不慢又坐回主位,微微倾身看着王准,半晌坐直了,说道:“我知道祖父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祖父你想要的是什么。祖父你亦知我想要什么。既然总归要死,何不死得轰轰烈烈些。”
“姽婳……”
“祖父!”王妡站起来走到王准跟前,垂眸俯看他,“计相,我欲登顶御极,你、知、道、的、吧!”
这是王妡第一次明明白白说出她的野心,不再是以前只可意会的含糊态度。
她一挥袖,负手玉立,表情平静地说出惊涛骇浪:“乾元殿的那张椅子,萧珉坐得,我就坐得。什么牝鸡之晨,什么乱臣贼子,当我将天下踩在脚下时,谁敢饶舌?!”
王准即便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依旧不免被王妡的狂妄所震惊到,双手按着圈椅扶手,一时失了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