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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叶里移走得再看不到人,黎一凤喊人:“添个炭。”
守在门外的两个府兵看了已经熄灭的炭盆一眼,其中一个让另一个去叫粗役过来换炭盆。
待府兵甲走开,府兵乙站在了甲的位置上,面朝外背朝里低声说:“明日,属下接黎干办离开。”
“能有办法离开?”黎一凤轻声问。
他下定决心来西骊,进了叶里移的相府就真没打算再活着出去了。他知道叶里移并不信他,利用他,等他没了利用价值就彻底抛了。
这次他说动叶里移上奏西骊皇帝出兵猃戎,西骊皇帝早已对叶里移生疑,答应出兵,想必是要趁机借题发挥,叶里移要表忠心,只能将他交给西骊皇帝。
叶里移现在唯一能拿来大做文章扳回一城的,就是普根好大喜功,将宁边州商道拱手让给了大梁。但这样,就会导致他与左相默穆庞静相争,互相消耗,延误时机。
西骊皇帝李肃应该是不想看到这个局面,所以定然是与叶里移说了什么,他今日回来才会是那副阴郁模样。
其实叶里移情绪掩饰得很好,奈何黎一凤太了解他了。
黎一凤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把最后的事情交待好,不想竟有活着离开的办法么?
“京城送来了雷火神器,点燃就炸开,声响犹如惊雷,地动犹如地龙翻身,可将人炸得粉碎。属下查得,明日叶里移会带你进宫见西骊皇帝,等你出了右相府,到勃斤大街时,咱们就这样……”
黎一凤听了计划,一双细长凤眼睁得极大——这是要把西骊王都闹翻天呐。
“黎干办,皇后殿下还等着您回京复命呢。”
黎一凤郑重点头:“我知,明日我会尽力拖住叶里移,你们且小心行事。届时,我们一同回京,向殿下复命。”
走开的府兵已经带着烧好炭盆的粗役回来,两人不再说话,黎一凤拿起书卷,看着粗役端着炭盆进来,把烧好的炭盆放在他的脚边,再把熄灭的搬走。
在换炭盆的时候,粗役悄无声息地把一个小巧的布袋扔在黎一凤的脚边,黎一凤见了,立刻动了动脚,用落地的狐裘遮住了布袋。
稍晚,仆役送来饭食,黎一凤要移去桌边用膳时,他假装手滑把书卷掉在了地上,借着捡书卷把布袋捡了起来飞快塞进袖中。
一直到夜里安寝了,湖心亭的门窗都关上,黎一凤才能看一看布袋里装的是什么。
一个火折子和三个土黄色小球,每个球上有一根短短的腊封的棉线,还有一张纸条,教他怎么用这仨小球。
黎一凤把小球摆弄来摆弄去,就是很平平无奇的小球,这玩意儿能声响如惊雷、动地如地龙翻身?
黎一凤怀着这样的疑惑,把小球和火折藏进衣服的夹层中,然后浅浅睡去。
翌日,叶里移果真带人来“请”黎一凤。
“陛下要见你。”
黎一凤静静看了叶里移好一会儿,后者不闪不避与他对视。
“那就走吧。”半晌,黎一凤笑着说。
叶里移按捺住满心的复杂思绪,对黎一凤做了个“请”的手势,黎一凤上了马车,叶里移跟着也上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驶向西骊皇宫,车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黎一凤拨开一点窗帘看着外头的繁华,叶里移看着他。
“说起来,我好像很久没有看过玉庆府的街巷,都快不认识了。”黎一凤忽然说道。
叶里移回过神,说:“你若喜欢,今后我陪你来走走。”
黎一凤笑道:“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也。”
西骊汉化时间不长,叶里移身为右相,已经算是西骊饱读诗书人士了,但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他哪能什么都知道。
“梁园”典故叶里移虽不知,却也听明白了黎一凤的意思,不由阴沉了脸色。
“前面好像是勃斤大街了吧?”黎一凤问。
叶里移真想要讽刺黎一凤几句,听他问,就也拨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说:“的确快到勃斤大街了,过了勃斤大街就是皇城门。”
“哦。”黎一凤点头,看马车已经慢慢走到勃斤大街,他转头对叶里移说:“子倚,我曾经真的以为,我们会是高山流水的知己。”
叶里移一愣,随即道:“如果当初你不骗我,我们定然会是知己。”
“各为其主嘛。”黎一凤笑:“所以我们终究不是知己。”
叶里移皱眉,他明白,黎一凤已经知道自己这一趟是凶多吉少。
“你都知道。”他说。
黎一凤但笑不语。
“你……”叶里移心念微动,然而他想说的话没来得及出口,忽然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地都在震颤,外头大街上不少行人尖叫起来。
“怎么回事?”叶里移掀开车帘大声问。
车外,府兵在控制受惊的马匹,分出两人去来声处查探,一时回答不了叶里移。
去查探的人还没有回来,却在第一声巨响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从相反的方向又是一声“轰隆”巨响。
大地都在震动,街上行人吓得惊声尖叫,四下乱奔。
“轰隆”,第三声。
“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地龙翻身吗?”
“是上天降罚,上天降罚。”
“轰隆”,第四声,就在勃斤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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