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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的凉屋摆上冰盘在叫人摇风,再吃些消暑的饮子和果子, 这样才熬得过漫漫苦夏。
然而今天不行了, 今后都不行了。
从今日起,京中高门八到十五岁开蒙过四书的小姑娘大部分都得入南监读书, 只有那没开蒙或身子骨实在不好的才“逃过一劫”。
小姑娘们正是爱玩闹爱漂亮的年纪,如今天不亮就得起来上学,还得穿统一的素色学子服戴幞头,简直想哭。
最开始, 高门大户谁也不想让自家女儿去南监读书,旁边就是国子监, 进进出出的,自家女郎都叫外男看了去, 坏了闺誉, 这今后还怎么谈婚论嫁。
可长林县主既霸道又无耻,威逼利诱,不择手段,实在叫人招架不住。一家松口之后, 那防线就决了堤,大家只好自我安慰:反正不是我一家,大家都去了, 也就无所谓坏不坏闺誉。
可心里堵啊!
对比高门贵女们,只寥寥十数人的小家碧玉们倒更放得开,对能来南监读书是由衷感到庆幸。
小家碧玉们有小吏之女、秀才之女、甚至商贾之女, 来南监读书,对她们来说是一个极难得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尤其是东市青蝉翼布庄东家徐川的一双女儿。
商籍为贱籍,徐川的儿子满腹经纶奈何没有资格科举,世道如此他毫无办法。他的一双女儿也被教得极好,可惜是商户女,将来嫁个穷秀才举人都算是高嫁。徐川不想女儿再嫁入商贾人家,也不想女儿嫁得委屈,随着女儿年岁渐长,他愁得是白发越来越多。
然,人生在世,福祸难料,谁曾想皇后会权倾朝野,开了女学、允女子科举。
徐川叫来一双女儿,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爹爹我这辈子就是个卖布的,你们兄长才华不比那什么所谓‘无双公子’差,就差在了投生在商户家中。我和你们娘亲只想你们能过得好,你们能去南监读书那是天大的恩泽,望你们勤勉努力,将来考个功名,为自己挣个好出身。爹爹没办法帮你们,只能靠你们自己,知道吗?”
徐浅徐溪姐妹俩一齐跪下给父亲磕头:“女儿谨遵爹爹教诲。”
徐川的儿子徐波羡慕地看着两个妹妹。
今日,徐家双姝寅时不到就起身了,又紧张又激动,根本睡不着,她们穿上几日前领回家中的南监学子服,早早就由徐波带着家丁护送着往南监去,到南监时还不到卯时,南监还大门紧闭呢。
“看来我们来早了,先在马车里等等吧。”徐波边说边看向南监对面的国子监,失落在眼中一闪而过。
在马车里等了约莫一刻钟,外头响起家丁的声音:“大郎、大姑娘、二姑娘,益春堂的周女郎来了。”
益春堂是东市的一家药铺,周大夫医者仁心,素有美名,只有周殷红一个女儿,从小是当儿子养大的。在遴选时遇着徐家姐妹,三人是一见如故,相约若能入南监读书定互相照应。
“殷红姐姐。”徐溪掀开车帘,不等兄长扶一把就跳下车来,快活地跟周殷红打招呼,徐浅在她之后也下了车,与周殷红互相见礼。
“我还以为我来得早呢,没想到被你们抢到前头去了。”周殷红朝徐波福了福,笑着同徐家姐妹说话。
“横竖睡不着,我们就先来等着了。”徐浅柔声说道。
“这么巧,”周殷红笑:“我也睡不着。”
女子录为生员,可读圣贤书、考功名,前所未有,这等盛事叫人如何能够睡得着。
天色还暗着,徐家姐妹邀请周殷红上去自家马车,一同用些茶点说说话。
时近卯时,南监外渐渐有了动静,徐溪掀开车帘一看,几个穿皂色吏服的小吏把南监大门推开,她们三人连忙下车,不多时便见到几位穿青色官服的人从远处走来,有男有女。
青色官服看到她们,笑了一笑,其中一名相貌秀美的女官对她们说:“你们来得很早。”
“弟子见过众位师长。”徐周三人连忙行礼。徐波也跟着抱拳。
女官说:“我是教筭学的博士,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敏字。”
“司马博士。”徐周三人忙又行礼。
“这是教律学的博士,韦秦。”司马敏指着一名表情淡淡的男子说道。
“韦博士。”三人再行礼。
司马敏将来的博士、助教等一一介绍给三人,再又道:“等会儿主簿来了,你们就去他那儿报道签章,领取监牌,往后没有这监牌是不可随意出入南监的。”
“弟子知道了,谢司马博士教导。”三人长揖。
这时,陆陆续续有监生来了,朝廷下了诏南监在立秋日辰时正祭天地与二圣,能来这么早的肯定不是那些高门贵女,看到徐周三人就上前去打招呼,围在一起说话。
“听闻皇后也会亲临呢。”
“真的?”
“不知皇后凤颜如何,想必是威仪赫赫。”
“去岁皇后郊迎安定侯,大驾卤簿过御街时我远远看了一眼。”
“看到了么?”
“哪能看得到,我又不是千里眼。”
“嗨,白说。”
“嗤……”
小姑娘们聊得正热闹呢,一声满含嘲讽的冷笑从旁边传来,她们转头看去,几个与她们年纪相仿的姑娘,身边簇拥着一大群丫鬟仆妇,还有力士护着,该是谁家的贵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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