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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妡除服当日就于乾元殿降座斋戒, 目光在大裘冕上梭巡而过, 她想象过登基这一日她会是何种心情,或激动,或喜悦,然这一日到来之时, 她的心情竟十分平静。
不是不喜悦,是不如曾经想象过的那般喜悦,一切都该是水到渠成, 也就没有什么惊喜之情了。
“陛下,安定侯来了。”贡年在殿外通报。
“宣。”
片刻后,沈挚进来, 单膝跪下行礼:“臣沈挚,叩见陛下。”
“免礼。”王妡将沈挚虚扶起来,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侧殿,指着挂起来的大裘冕说:“瞧瞧,尚衣局刚刚送过来的。”
王妡一向情绪很淡,并不是喜怒不形于色,而是没有多少值得她大喜大怒的事情,她表现出来给人看的情绪也就淡淡的,看起来很假,因而让朝臣觉得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这一刻的她不同以往,是真实的向自己喜爱的人展示自己得到的珍宝,将那一份不算浓烈的喜悦传递过去。
“恭喜陛下得偿所愿。”沈挚感受到了这份喜悦,眼中亦有细碎的光芒,没被拉住的那只手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覆盖在王妡的手背上。
王妡反手与他十指交握,拉着他慢慢走在乾元殿中。
乾元殿坐北面南,东西排列三座大殿,宽六十六丈,东西两侧还有对称的殿堂、楼阁、台榭等,组成了四代王朝最恢宏的荣光,也见证了四代王朝的兴衰和更迭。
殿前丹陛高两丈四,九层九台御阶,站在月台向下俯视,生生能生出凌驾天下苍生之感。
“朕第一次站在这里,是封后的时候。俯瞰文武百官,天下之小,仿佛尽在朕的股掌之间。那是朕第一次觉得,让任何人站在这里,都不如自己站在这里。”王妡微笑着对沈挚说:“这天下,终于是朕一人之天下了。”
“四夷宾服,万邦来朝,陛下定将开创前古未有之盛世。”沈挚很肯定地说道,仿佛眼前已经看见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世景象。
“与猃戎一仗打得极好。”王妡握了握沈挚的手,“有你在北疆,朕总是放心的。”
俘虏了德浑,占领了小半丰美的多兰葛草原,猃戎王庭想必已经炸开锅了,苏檀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登基这一两年权力动荡期间,猃戎怕是空不出手来南侵了。给她解决了一个心腹之患。
沈挚单膝跪下,仰望着王妡:“为陛下守卫国门、开疆拓土是臣毕生之事,亦是毕生之愿。”
王妡低头看着沈挚。
十余载的岁月沉淀在沈挚刀刻斧凿般的脸上,刚毅,沉稳。
他的眼神还如十多年前王妡在台狱初见他时,纯挚,热烈。
王妡的手指轻轻抚过沈挚的眉角,“我记得在台狱初见你时的模样,你的眼神,倔强不屈,哪怕身陷死地也不晦暗,很好看。”她很喜爱这样的眼神。
一直妥妥藏在深处的记忆被王妡的话勾起,沈挚想起当初,在他最落魄、最绝望的时候,王妡如一道光,照进了地底深处阴暗腐臭的台狱,也照进了他的往后余生。
“待天下大定,”王妡抚着沈挚的面庞,微微俯身,问:“你给我做个皇后,可好?”
沈挚微愕,看进王妡眼中,她的语气平淡,眼神却是认真的,没有半点儿戏谑之意。
“好。”沈挚说:“能与姽婳厮守终生,是沈公仪之幸。”
王妡微一用力,将沈挚扶起来,握着他的手腕站在月台上俯视重重宫檐。
沈挚退后半步,陪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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