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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解开曲小宝浸着泥水的衣裳,用药酒反复将他瘦弱的小身板擦拭干净,然后取出银针开始针灸。
随着银针一根根刺入穴道,曲小宝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烧红的脸蛋也稍稍恢复正常。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林悠然这才有心情观察周围。
曲老汉虽养着几百只鸭子,却实在称不上富裕。当年他儿子贩卖私盐,不仅自己丢了性命,还欠下村里许多人的钱。这些年,曲老汉挣的每一个铜板都拿来替儿子还债了。
如今他连个落脚的房子都没有,一年到头带着曲小宝住在鸭舍旁的草船上。
曲小宝不是他亲生的,而是五年前上游发大水顺着府河漂过来的,曲老汉心善,把他当成亲孙子疼爱。
祖孙俩守着祖祖辈辈留下的鸭舍,兢兢业业繁育雏鸭,虽清贫,却知足。
然而,一场地动掀翻了单薄的草船,震散了破旧的鸭舍,彻底击垮了曲老汉本就困窘的生活。
此时,河岸边摆着一只只鸭子,有的还没咽气,肢体扭曲着,哑声哀鸣。河里还零零散散飘着一些,不知生死。
枯黄的芦苇丛,原本是孵化小鸭的场所,然而此刻一个个小窝中蛋壳破碎,蛋液沾染得到处都是,有的还混杂着已然成型的毛鸭。
这番景象,叫人不忍多看。
“阿姐,帮帮他们。”林二丫晃了晃林悠然的手,小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林悠然温声道:“二丫说说,怎么帮?”
“买下鸭子,做菜。用我的钱,我以后多干活。”林二丫努力机会着。
“我的钱也算上,阿姐给的零用我一文都没花!”林四郎大声宣布。
“还有我的,虽然不多。”顾大郎闷声道。
“我没有钱,但是可以向阿娘支一些。”文静怯懦的小花也连忙表示。
林悠然挨个摸摸小家伙们的头,接受了他们的善意,“那咱们就把这些鸭子全买下,钱不够阿姐来补。”
曲老汉自是感恩戴德,一个劲儿向林悠然作揖。有了这些钱,曲小宝就不愁买药了。
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南山上有三间木屋,可供老伯和小宝居住。还有一片小池塘,可以用来养鸭子。烦请曲伯帮我看守果园,每日包两餐,除了工钱一季还有两身新衣。您可愿意?”
曲老汉没有立即回应,战战兢兢地确认道:“小娘子的意思是,让老头子和小宝卖身为奴?”
林悠然笑着解释:“只是雇佣,就像酒楼里的厨子或账房,若有了更好的去处,随时可以离开。”
“不不不。”曲老汉连连摇头。
林悠然以为他拒绝了。
没想到,紧接着曲老汉便哽咽道:“有房住,管饭,还能养鸭子,这样的神仙差事,赶老头子老头子都不走!”
林四郎笑嘻嘻补充:“曲小宝还能跟我们一道读书识字,将来给阿姐做账房,赚大钱!”
“好,好,等小宝好了,让他给东家磕头!”曲老汉双目含泪,朝着林悠然深深一揖。
“曲伯折煞晚辈了。”林悠然侧身避开,回了一礼。
曲老汉是个爽快人,当即向几个老邻居一一道别,说明去处,还承诺得了闲便带着曲小宝回来看他们。
御城村的人听说林悠然收留了祖孙二人,纷纷夸她心善。
林悠然直言,这是曲老汉的福报。她不会什么人都收留,只因曲老汉值得。
许氏不止一次跟她说过,当年许氏带着幼小的林二丫赶集卖豆腐,二丫几次走丢,都是曲老汉并几位相熟的摊贩帮忙找回来。这是热心。
林二丫买不起小鸭子,却每逢集市都要到曲老汉的摊子看,曲老汉不仅不嫌弃,还常常带些小零嘴给她解馋。这是善心。
最打动林悠然的还是他替儿子还债的事。这是担当和诚信。
这样的人,林悠然求之不得。
一行人驾着马车,赶着鸭子,浩浩荡荡地回了南山村。
灰白夹杂的胖鸭子,挨挨挤挤地占满了村中小路,一旦有一只“嘎嘎”地叫上两声,周围立即响起一片附和,热闹极了。
尤其过桥的时候,有的鸭子惊慌失措,扑腾着翅膀跳进了清水溪。这下可好,一群鸭子都不肯过桥了,仿佛下饺子似的,一只接一只全都扑腾进水里。
清浅的溪水被密密麻麻的鸭群覆盖,远远看去仿佛多了一条“鸭绒被”。
刚好,将将过了农忙时候,村里人闲着没事,三五成群地过来围观。
然后,就被林悠然抓了壮丁。
几百只鸭子,几乎半个村子的老少爷们都出动了,才一只不落地赶上山。原本的鸭舍不够用,大伙干脆砍下竹竿和荆条,当场扩建。
死去的鸭子也要尽快处理。
对于林悠然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她正发愁下月的流水席搞点什么新花样呢,这不,灵感来了。
鸭肠、鸭掌、辣鸭头,酱鸭、烤鸭、盐水鸭……只要做得好,没几两肉的鸭脖都能让人回味无穷!
就连鸭毛也不会浪费,做成羽绒服和羽绒被,到时候拉到榷场八成能卖个大价钱,说不定还能出口辽国!
此刻,林悠然看着满车的鸭子,仿佛瞧见一串串闪闪发光的铜钱朝自己飞过来。
上百只鸭子处理起来需要大量人手。不用她去请,孙婆子就主动带着全村的妇人过来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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