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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天然的强大,从投胎到出生都幸福的孩子,二者兼备才有的安全感和大度胸襟。
幸福哪有那么常见那?八贝勒痴痴地看着,脸上又变回那庙里菩萨才有的标准微笑。
八贝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太医和下人退下,潇然道长过来,他都没有意识到。
好一会儿,他动一动僵硬的身体,转身,看着这位世外高人,脸上还是标准的微笑。
“道长想必早看出来了?”
“没有。”潇然道长摇头,“八贝勒的伪装很好。”
“就当是,道长的夸奖吧。”八贝勒再次微笑,缓缓说道:“皇上估计要再次禁基督教。这事情,商议了好几次了,皇上对罗马教廷干涉大清政务的行为很是愤怒。”
“这样很好。”潇然道长一点都意外,“罗马教廷有好处,也有不好处。他们规定大清人不许拜祖先,不许拜孔子,只能拜上帝,这是要将大清变成罗马教廷的一个国,‘中央之国’,自然不能答应。”
“中央之国?”八贝勒微笑,“汗阿玛曾说过,西洋将是‘中央之国”的大患。”是中央之国,不是大清。八贝勒暗想,可能等西洋打来的时候,大清都亡了吧?他的脸上多了一抹讽刺。
潇然道长却是摇头:“唐宋元明清,都是‘中央之国’。八贝勒,国家、朝代不同,但也相同。现在的‘中央之国’,就是大清。
八贝勒一抬眼,看向潇然道长。
“道长之言,要胤禩不能不感动。可是胤禩不明白,为什么要教导十九弟这些东西?西班牙话、英吉利话,出海……”八贝勒温和的眼睛里有两束冰刀子,发着冷光。
“八贝勒露出来锋芒,也很好。”潇然道长镇定自若地回答:“如果师弟不是来京认亲,他会是下一代中原武林领袖,不光是传承传统武学,更要教授西方教育,学会西方的火铳。”
八贝勒心神震动之下,就感觉脚下的地砖地面都在晃动。
“江南人要做什么?!”
“国家、朝代相同,也不同。在大清朝廷或者皇上拒绝接受汉家人的技艺研究的时候,不回应技艺大师黄履庄,甚至流放火器大家戴泽,江南人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潇然道长,你说这句话,不怕吗?”八贝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眼睛死死地盯着潇然道长。
“八贝勒,皇上是好皇上,所以坐稳了江山。同理,皇上是好皇上,所以皇上容得下。”
潇然道长不怕,也很自然。
八贝勒脸上肌肉抖动,嘴唇抖动,却无力反驳。
江南人的心,还有一半在前朝。这只能寄希望于时间的磨合。皇上知道,皇上容得下,所以皇上能获得江南人的支持,打败郑家军,一举收复小琉球,安定江南。
“潇然道长在说,胤禩容不下吗?”八贝勒的声音飘忽的好似从天边传来。
“……八贝勒,时间会磨合一切记忆。”潇然道长轻轻叹气,“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做的事情。不需要比较。”
八贝勒轻轻地一闭眼。
大清进关六十多年了,皇上的那一代人,已经都要结束了。新一代的江南人,哪里还记得前朝?他可不是,不需要比较?
而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为什么总是拉拢不到江南文人的心,即使他贤名在外,即使他费尽心思。因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八贝勒,是皇子,他不理解江南文人的那份矜持矫情的傲骨,也不明白世外之人的随心随性,却要装这个样子。
装的,永远是装的。
一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有什么能力保护其他人?
八贝勒恍然明白,十九弟口中的“真菩萨”的意思,温和的面孔上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这个时候的八贝勒,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做一个“真菩萨”,如同潇洒小道士,对于天花,还是不怕的。
八贝勒守在床前,隔壁的屋子里,皇上和一干皇子们在商议再次禁基督教的事情。
潇洒小道士半睡半醒的,一边运功,一边牵着体内的几股力量行动,要他们都乖乖的。
可他们,都不是乖乖的。
天花毒性处于第一波发作期,越是压制越是反应大,潇洒迎来第一波剧烈大发作,好似猛兽的全力一击,直击胸口要害。潇洒很生气,不乖乖,打屁股!操纵一股内力直面迎上去,结果出乎他意料的,猛地拍一下,这股内力居然被感染了,成为“天花小反派”反扑潇洒。
潇洒的斗志被引出来,头没有那么痛,高烧退了一点点,要他被高热烧了这几天的脑袋格外活跃,一心要好好活动活动表现,当即操纵另外一股内力圈住天花病毒,一点一点地逗着,好似猫儿逗弄小老鼠一般。
他的表现反应在脸上,顽皮的,开心的。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里,皇上等人都已经回去了,八贝勒在一边睡着了,潇然道长注意到了,眉心一皱。
这样很危险,因为天花病毒也是活性的,会根据人体的反应变强变弱,而且极具感染性。
可他如果打断师弟的行为,一旦师弟分心,更危险。
潇然道长叫起来值班的太医们,全神戒备,他已经预料到,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潇洒脸上的悠闲已经不见了,全然是战斗打仗的状态:他身上的几股内力,已经被感染大半了,消瘦的脸上俊秀的眉毛已经飞扬起来,全然不见生病感染天花的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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