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页
秦琬认真看了一眼秦放,见他的慌张不似作伪,神情越发温和:“三哥说笑了,不要多想。”
听她这么一说,秦放简直快疯了。
多想?我若不多想,岂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秦放胸无大志,甚至连爵位都不去肖想,只愿做富贵舒适的一生。知晓秦琬能影响到代王和王妃,甚至替他们做决定,秦放哪敢不解释?故他急急忙忙地辩解道:“县主有所不知,穆煌对我熟识的一个琴师眼馋得紧,却未曾得过一次手,便嫉恨与他交好的我,故意抢……”说到这里,秦放面露赧色,犹豫片刻,还是咬牙道,“故意抢我心仪的行首,特意选在我与她相会的时间,让我见着这一幕。为此,他非但没让楼里人通知我一声,还将护卫悉数调离,好让我和平常一样,从容推门而入。谁料事情如此凑巧,秦敬派人进门……”见到那一对被翻红浪的鸳鸯,连男方是谁都没确认,就毫不留情,痛下杀手。
他回忆过去的时候,秦琬一直留神观察秦放的表情,见秦放又哭又笑,咬牙切齿有之,后怕庆幸有之。那种死里逃生的喜悦,命悬一线的记忆,想要伪装得惟妙惟肖,瞒过拥有同样遭遇的秦琬,很难。
瞧秦放的神情,他是真不知情,但,巧合?
秦琬可不相信天下竟有如此之巧的事情,也不知多少方势力在角力,才让秦放逃过一劫,受难的变成了秦敬。
庶长子的身份便是如此,有利,更有弊。
知秦放只是一枚卒子,并无险恶用心之后,秦琬笑容依旧,却多了几分亲近的意味:“谁年少的时候没情况过呢?至于那位琴师,你若喜欢,我就将她请到府中来,如何?”
秦放怔了一怔,猛地反应过来,忙道:“我,我,他……他是男的!”
男的?
秦琬略有些吃惊,却很快就平复下来。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陈妙为何至今都面若桃花,声音婉转,身姿婀娜?无非是戏班子为了吸引客人,将男作女,给他用药罢了。秦琬可不会天真地认为,若陈妙没逃出那个魔窟,略有名声之后,不会陪客人过夜。
“这个琴师……”秦琬慢悠悠地开口,见秦放紧张的模样,笑了笑,缓缓道,“倒是个难得之人。”
秦放深以为然。
历朝历代的皇帝和权贵,有男宠的还少么?女人嘛,跟了男人,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想离开,在后宅中斗来斗去,那是常态。男人屈从权贵也无可厚非,却哪有一生在后宅,涂脂抹粉还没个依靠的?多半是跟了权贵几年,趁机得些好处。等他们身子不再柔软,声音不再清脆,权贵们也就失了兴趣。
再说了,女人插手外事,会被人说道,男宠跟着主子学习一二,却是无人会多嘴的。几年相处下来,买田置地,放良脱籍,甚至加官进爵都有可能。当家主母忌惮得是能生儿子的女人,对男人也不会计较,外院还有很多清俊小厮专门帮主子泻火呢!
身在下九流,能不被权势富贵所迷,宁愿得罪穆家嫡子也不肯沦落风尘。这份不为权势折腰的风骨心性,当真难得。
“不过——”
秦琬悠悠一声,又将秦放的心悬了起来。
见秦放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秦琬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琴师必定长得极为漂亮,非常有手段,颇有些见识,还被人庇护着。最重要的是,他应当是官奴出身。”下九流的人,攀附权贵都来不及,妻子美貌被权贵看上,毅然将之典卖,甚至妹妹女儿外加自己一道送上门的比比皆是。在这种地方,风骨是什么?除了欲拒还迎,就是愚不可及。
听见妹妹的评价,秦放忙不迭附和:“没错,他长得……妹妹见过卫拓吧?”
“见过,怎么了?”
“他……”秦放本想将这两人做比较,又觉得太不妥当,辱没了卫拓,只得含含糊糊地说,“卫拓是九天之上的仙人,临歌是遭了罪的。”一个高高在上,漫步云端;一个困于污泥,辗转飘零。
秦琬被兄长的话给逗乐了,心想若阿耶听着,定会觉得秦放半丝文采也无,罚他做文章做到三更半夜。
想到临歌的遭遇,秦放长叹一声,破天荒露出点自责:“唉,都怪我,若非盯着我的人太多,临歌本藏得好好的,根本不会……”
“让我猜猜。”秦琬眨了眨眼,俏皮道,“这位临歌琴师,生母是被没入教坊的官家娘子,对么?”
被秦琬这么一说,秦放唬了一跳。
见他惊诧之中带了几分惊吓的模样,秦琬知他在想什么,笑道:“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
秦放吃惊地张大眼睛,对嫡妹佩服得五体投地,字里行间流露不加掩饰的敬佩:“县主说得不错,临歌的外祖,原是废太子的中舍人。”
太子中舍人,正五品下的大官,亦是太子心腹,甚至是未来的宰辅,何等春风得意。主子一朝事败,却是男人或杀或流放,女眷没入教坊的结局。
秦琬感慨了一阵,略略算了算,便问:“十六,还是十四?”
“啊?”
“岁数。”
秦放本不敢对嫡妹说这些,唯恐污了她的耳,迫于无奈才吐露一两分实情。饶是如此,他尚有些胆战心惊,怕自己“带坏”了嫡妹,被王妃责难。如今见秦琬好奇之下,竟连对方的年龄都问,免不得担心起来,便恭维道:“县主神机妙算,临歌今年正是十六,不知县主如何猜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