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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有令,不得不从。”裴熙没了寻常的松快或讽刺,淡淡道,“你不明白他是个怎样的人,裴家嫡庶两系恩怨日久,矛盾极深,全是他一手造成。旁人都以为他是爱屋及乌,破了规矩,只有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你看,他的掌控欲有多强,心机有多深,心又有多狠?”
秦琬听了,越发痛苦:“都是我不好,若我做事周全一些……”
“你是该周全一些,但也别太自责,吃一堑,长一智。再说了,让别人以为你傻乎乎地好对付,也是桩好事。”裴熙伸出手,拍了拍秦琬的肩膀,神色郑重非常,“不要以为世事尽在掌控,哪怕你想得再好,旁人也不会跟着你的步调走。谨慎,却不能失了锐气;勇敢,却不可冒进。”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字里行间也有了几分涩意:“我这一走,三五年怕是回不来了,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别再依赖我。长安洛阳天高水远,等你的信到我手上,黄花菜都凉了。你若有空,多和祁润聊聊,像我教你一样教教他。这小子样样不差,就是欠了几分历练,你们二人互相补足,定能成长得更快,总比一味被我庇护的好。”
“还有,你的婚事,我怕是赶不上了。这样也好,既然没办法摆出一张笑脸,还不如不到场,省得晦气。让我给苏彧那家伙做傧相,帮他写摧妆诗,我可做不到。”说罢,他也不等秦琬说什么,便扬起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秦琬泪如雨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 礼之大礼
治平十四年,三月二十八,宜嫁娶。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许多百姓就已凑到街道两旁,对着干净整洁的道路指指点点。他们久住长安,如何不明白,只有皇室成员,而且是极贵重的皇室成员成亲,才能有提前一天由卫士们扫撒开道的偌大排场?
寻常人家皆是黄昏成亲,顶多正午时开始送嫁妆,哪怕是达官显贵也不想太招人眼,若不是高嫁却陪嫁众多,保管有许多御史围着你家墙根打转。只有皇室,排场铺得太大,明明住在一个坊中,却要在其余几个坊市里转一圈,以彰财富地位,皇家声威,又不好背了良辰吉日,才将送嫁的时间定得更早。
百姓对达官贵人的事情往往比较热衷,尤其喜欢凑婚礼的热闹,这才起了个大早,只为占个好位置,品评新娘子的嫁妆。
未过多久,人群就喧闹起来:“快看快看,远处来人了!”
“不会吧?这才什么时候?”
“两年前魏嗣王殿下娶亲,也只是从巳时开始送嫁妆吧?”
“你懂什么?魏嗣王是皇孙,邓相虽是相爷,到底君臣有别。他嫁得又只是孙女,嫁妆是妆点门面的底气,却不好越了皇室去。这回出嫁得可是代王殿下与代王妃唯一的女儿海陵县主,海陵县主的封邑本来就多,在诸多县主中是头一份,圣人又特意嘱咐了办得大一点,自然与旁人不一样。”
“原来是代王和王妃的女儿,难怪呢!王妃高义,女儿自然不能被委屈。”
“那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若是离家离得远了点,不知生死前程,婆娘也会带着儿女改嫁,谁能放下富贵与夫婿一道去流放呢?听说代王极宠爱海陵县主,几乎陪嫁了半个王府,可见代王对王妃何等感激了。”
“这等事情,大哥也知道?”
“承让,承让,不过是有个亲戚在谯郡公府名下的铺子里做账房。为了清点县主的嫁妆,谯郡公府也派人去帮忙,自然灌了一耳朵内情。听说郡主的封邑、庄子和铺子样样都是好出息,代王和王妃还拼命往嫁妆里加东西,光是嫁妆名录单子就有半人高。这哪里是娶了个娘子,简直是抱了金山银山回去。”
正当百姓们七嘴八舌,不住讨论,讨论爱女心切的代王和王妃会给女儿多少陪嫁的时候,便听有人喊到:“快看,嫁妆来了!天啊,你们看!”
“这这这,你们瞧那珊瑚,有没有四尺高?”
“即便没有也快了吧?这东西绝对价值连城啊!”
“傻子,没瞧着这东西排在前列,土坯瓦片都没见到,它就来了么?这是御赐的,御赐!皇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用得着大惊小怪么?”
“皇宫中自然不缺好东西,但你见得到么?”
“一,二,三,四,五……御赐的东西究竟有多少件,你们谁算清了?”
“眼都花了,哪里算得清。”
“我知道,我知道,已经过去了十七件,现在是第十八……天啊,这座玲珑宝塔好漂亮!”
“听说代王笃信道教,圣人便将这座七层玲珑宝塔赐给了长子,没想到代王竟将它给县主做了陪嫁。”
人群鼓噪,兴奋地讨论着代王嫁女的排场,与苏家次子苏荣定亲,不日就要嫁过去的安南伯府听了奴才描述婚礼的***,气氛却有些低迷。安南伯夫人心里头将丈夫邢超埋怨了百八十遍,却不敢真说什么,还得柔声劝慰小女儿:“海陵县主是皇室贵女,又将是苏家的冢妇,地位特殊。你可千万别存什么与她一争长短的心思,需知这两家联姻是圣人、魏王都看重的,代王又爱女心切,你若卷了进去,白白担了干系,被圣人和两位王爷、王妃责怪怎么办?听娘的没错,嫁进去之后,你只需孝顺婆婆,厚待小姑,将心思用在夫婿上即可。千万别与闺中时一般,见到亲姐妹比你好尚要别一别苗头,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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