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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常青忽欠了欠身,告辞离开。
知他定是收到了什么重要情报,秦琬登时停住了,裴熙却道:“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圣人打算册丽妃。”
圣人素爱裴熙之才,甚喜他棱角未被磨平,神采飞扬的模样。因圣寿前夕,官员不宜调动,更不适合处置,一时半会空不出位置,圣人便亲赐裴熙朱袍玉带,时常招他问话,旁听宰相议政也不是一回两回,秘事都知道了不少,何况圣人没打算瞒?
册封正三品婕妤之下的妃嫔甚是简单,衣衫首饰都是早早备好的,即便没有,临时赶制也来得及。移宫、添人都不是什么大事,玉牒上改动几笔便是。从九嫔开始却含糊不得,册、印、宝,各色礼服都要备好,殿中省、内侍省、宗正寺乃至吏部一早就得到消息,忙活开了。
大夏后宫制度仿周礼,一后、三夫人、九嫔,分别居超品、正一品和正二品,又在三夫人和九嫔之间添了从一品的四妃,谁让太祖一心一意对待发妻,太宗却是个百无禁忌的主儿呢?
三夫人中仅剩的白德妃身份尴尬,早在殿中辟了道观,虽说妃嫔不能出家,她算半个方外人,不理红尘中事却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宫务皆有四妃中的郭贵妃、李惠妃和刘华妃打理。这三人或资历极老,或身份高贵,且都有儿女傍身。眼下要册丽妃……贵、蕙、丽、华,真要算起来,丽妃还排华妃之前。
“圣人——”秦琬叹了一声,眼眶有些湿,“到底还是念着阿耶的。”
“所以啊,你也就只能再逍遥几日了。”裴熙取笑道,“我劝你还是学学陈留郡主,在苏家内部辟个独门独户的花园吧!”
陈留郡主那是夫家和郡主府在一起,悠游自在,她可不是。秦琬白了裴熙一眼,就见常青匆匆赶回来,极为激动地说:“县主,裴大人,玉先生,那间宅子,那间宅子有消息了!”
宅子,哪间宅子?
秦琬先是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纪清露背后的人?”
“正是!”常青连连点头,不知怎地,脸上便浮现一抹古怪的神色,“今日那户宅子的管事见了个年轻人,说是卖传家宝的,瞧上去极为年轻,说话尖声细气,做事有条不紊。我派去盯着那间宅子的人曾在绿林混过,行话切口都懂,总觉得此人有些古怪,便跟住了那年轻人,却发现对方在一家成衣铺子换过衣衫后,拿了令牌往宫里去了!”
秦琬和裴熙交换一个眼神,裴熙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说:“这事,我来办,你等消息即可。”
“尽量快一些。”秦琬心里头也有了数,叮嘱道,“圣人万寿在即,又有那样的打算,这时候……”
“你放心,我明白。”裴熙二话不说,竟直接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秦琬这才望向玉迟,沉声问:“玉先生,大夫接近了邓家么?”
玉迟也是个长袖善舞,办事能力出众的人,闻言立刻道:“邓家人已经信了他的医术,却没办法将他送到魏王府去。”
“他进不去,邓凝还出不来么?”秦琬思忖片刻,便道,“这事好办,我再设一宴,多请些贵妇,将魏王妃和邓凝一道请来。”这些贵妇平日无聊,嘴巴恨不得长在别人身上,邓凝本就被逼得快崩溃,再被刺一刺,情况定然不好。
邓疆到底是宰相,秦琬设宴,请邓家女眷也无可厚非。她们要在春熙园搭上,与秦琬有什么关系?即便邓家女眷上魏王府拜访,魏王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玉迟也是心有七窍的主儿,如何不明白秦琬借着纪清露这条线,挖出了魏王的一大依仗?别看这只是后宅妇人之争,用得好了,照样是妙棋一招。故他二话不说,放手去干,秦琬也立刻写帖子宴客。
秦琬自搬到春熙园后,隔三差五就要大邀宾客,宴饮一番,旁人见怪不怪,自不会怀疑有什么问题。
秦宵新纳的侍妾中,有孕的那个乃是中书侍郎徐密徐相爷连襟的侄女,虽说徐大人立场方正,与姻亲虽有来往,却不至于立刻改变政治立场,但这位侍妾的出身也谈不上低——她的祖父曾外放,做过一郡之守,父亲虽不成器,领着闲职,伯父却做着六品官,也算年富力强。外祖一系更不消说,光是有徐密这个女婿就十分荣耀,无人敢轻视了。
这样出身的侍妾有了身孕,肚子一日比一日鼓起来,寻了积年的稳婆来问,都说她肯定会生儿子,饶是邓凝上辈子没见过这个“情敌”,也忍不住心中苦闷。邓家人比她更急,纪清露再怎么说也是个出身低微的老女,哪里比得上这位侍妾威胁大?在亲娘的撺掇和陪伴下,她打扮得像个寻常贵妇,去寻那隐居在闹事的神医问诊。
玉迟和常青都派人盯紧了这里,她前脚刚到,后脚便有人对神医使眼色。神医知道这便是东家吩咐的人,深吸一口气,为邓凝看诊。才一搭脉,手竟一抖,好容易才稳住,含糊地混了过去,开了几贴药,便将诊断结果对玉迟一五一十地说了。
饶是秦琬早就知道魏王父子的品行,仍有些心惊,正在这时,裴熙的消息传来,约好了时间、地点。
秦琬带着陈妙,示意常青藏在暗处,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裴熙约定的田庄,就见裴熙早等在那儿,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曾想过一千次一万次纪清露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却仍旧不敢想是那个人,即便隐隐有些心理准备,得到裴熙肯定的答复,仍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第一次感觉到了魏王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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