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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她还是想把这些流民赶往江南,开拓这一方肥沃的土地。
“昔日燕太祖强令百姓前往江南拓荒,也未有甚大碍。”裴熙略带深意地看了秦琬一眼,“你可以效仿。”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那么高的威望,尤其在军队之间。
秦琬明白他的意思,故她斟酌许久,方道:“先看看江南可有桑梓之地,荒地也可,令他们开拓便是。就地安置的流民五年不用交税,至于开凿运河,家中若有三名壮年男丁,便需出一人。作为回报,十年不缴赋税?若在十年内,家中滋人丁,男赐一块肉,女赐一壶酒?”
“留一人在家中耕作也就罢了,或将条件放为八年。”裴熙纠正道,“不可太过优厚,需知流民甚众,江南一地的隐户同样不少。只是长江天险难以跨越,许多北地来的人没办法渡江,方令江南的情状好于洛阳等地罢了。条件给得优厚了,日后就难办了。你们可莫要忘了,胡人不会放过如此良机,一旦战事开启,朝廷钱粮不够,再征赋税,民怨更会沸腾。”
秦琬皱了皱眉,望向卫拓。
卫拓计算了一下弘农一地的隐户数量,再想想周边郡县,轻轻颌首:“隐户甚众,合该未雨绸缪。”
第四百零四章 理想现实
秦琬到底没去过江南,纵对江南民风颇为清楚,到底不敢贸然下论断。需知这个世道,一山之隔尚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方言和风俗,何况一水之隔呢?她思忖片刻,便道:“元启,旭之,你们稍待片刻,等穆大人来了,咱们一道商榷,也好拿出最为稳妥的方案。”
恰巧,到了传膳的时间,秦琬便命人送些膳食点心上来。
裴熙在宫中来去自如,用餐也不是一回两回,唯独这一次,他冷眼看着内侍传膳,又每样菜夹了一筷子,先试吃过后,再恭敬呈上来,目光复又落到制作精美的点心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琬一直想着凉州的事情,食不知味,没瞧见这一幕。待到穆淼来了,她立刻给对方看座,便问:“若将流民迁往江南,土地可够安置?”
穆淼知他们对江南都是一知半解,听闻秦琬有让壮劳力南迁的意思,想到江南运河,不由精神一震,闻言便道:“江南土地肥沃,世家大族置田动辄千顷,可供开拓的荒田不计其数。不仅如此,江南许多地方遍布水泽,百姓无太多土地耕种,却遍值桑树。若将流民迁往那儿,纵一时片刻无法习惯,久了也就安之若素。”
朝廷虽推行均田制,但各地情况不同,在江南水乡,均田制的执行力度自然没有在平原上的大。需知江南许多地方与北边不同,那儿除了百姓居住的房屋外,便是蜿蜒的水路,出入或过桥,或乘船,房屋旁边种着几棵桑树,平日以养蚕为生,这主要是女人的活,男人则打打渔,若有手艺自然好,没有手艺就卖些苦力。
话又说回来,江南的手艺人比较多,制作的东西又精致又耐用,销路好也不是没道理的。
虽说历朝历代,没有哪朝不是重农抑商的,较之前朝,大夏已经开放了许多,只要商人交税,管你南来北往还是东奔西走,手续足够便不妨碍你经营,反倒还有些推崇的意思。尤其是江南的丝绸、瓷器、茶叶,还有各式各样的手工品,到哪都十分抢手,带来的十分丰厚的税收,朝廷没道理不重视不是?
如果将流民安置在这种地方,需要的土地又少了很多,不失为一种好方法。至于税制改革……以后再说吧!这等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动摇国本的大事,等闲不可轻易提及。
秦琬闻言,若有所思:“对北人来说,纵是开垦荒田,也比养蚕织布踏实。”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对土地有种本能的热爱,没有自己的几亩地便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故她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家里愿意多出几个男丁去开运河的,便分给他们几亩土地?若不想付出劳力,便将他们迁往水乡。”
她想到了一件事。
江南既然多桑树,许多人家靠蚕丝交税,也就是说,女子不仅是家中重要的劳动力,如果当家的男人没一门手艺的话,她们赚得指不定比男人还多。
“此计虽好,却需防着经手此事的人作孽,将田地与泽地明码标价,压榨本就没有多少钱财的流民。”卫拓缓缓道,“就怕这些流民被强制迁移后,不愿呆在水乡,宁愿转投佛寺。”
听见“佛寺”二字,在场的人都露出一丝不满。
“佛”之一字,往往是和“胡”联系起来的,汉人崇道,胡人崇佛,本是常态。但佛教传入中原后,逐渐改变的教义令饱受痛苦的百姓得以接受,明明自己都快活不下去,还拿血汗钱去供养那群不事生产的僧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非但剔去发丝,还要再头上烙几个印子,本就让这些饱读诗书的人无法接受。更莫要说佛寺往往不事生产,只靠信众的供奉过日子,略差一些的佛寺倒也罢了,昔日先帝攻占江南的时候,建康城外最大的佛寺,以铜铸殿,佛像纯金。先帝派兵捣毁,兵卒被其气象所慑,竟不敢上前,信众哭天抢地,诅咒他们会有报应。最后是先帝亲自动手,将这座佛寺给拆了,略一计算,才发现该佛寺储存的财富比得上当时南朝三十年的税收,占据了万顷土地,光是武僧就蓄养了上千。更莫要说该佛寺中地位略高的僧人,娇妻美妾,仆从如云,看中了哪家美女就破家灭门,将之抢来,过得比达官贵人都自在,都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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