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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唰”翻了好半天朋友圈,自觉调整好心情,深呼吸,这才慢悠悠接茬道:“怪你自己,干嘛不再发个短信给我?”她说,“要是我真就没会过意来,或者干脆就不答应见你呢?你打个电话说得那么隐晦,又不是在拍电影。”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所以你就确定我一定能想特别多?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明天还有早八的大课。”
艾卿说着。
为求脱身,不忘把手机屏幕上三点整的时间亮给他看,又作势沉沉叹了口气。
只是一转眼,眼见得唐进余默不作声,又伸手摸过储物格里的眼镜盒,低头擦拭着镜片,侧脸的轮廊亦写满失眠疲惫,却不由仍是心软了软。
想起那把“烫手山芋”还在自己游戏背包里,忙话音一转,又提起:“那把……武器,”她轻咳两声,“你别为那把武器生气。一剑霜寒已经给我了。你哪天上线跟我说一声,我再交易给你。”
“你跟一剑霜寒很熟?”
“就……那样吧。”
那样是哪样?
他侧头瞥了她一眼。
似乎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异样或心虚的痕迹,然而艾卿对此人实在清白得不能再清白,看他眼神,反而瞬间腰杆笔直,底气足得很:心说你难道怀疑我还是小孩、会在游戏里真“另结新欢”?这还得了。
便也直愣愣地看(瞪)回去:
天晓得,为了扮出气势扮出水平,平日里她化妆都会尤其突出眼妆,眼影和眼线加上假睫毛,能瞬间把她过于稚而钝的五官装点出成熟的韵味。
无奈此刻,没了外力的帮助,她却又不知不觉恢复少年时、那副小鹿瞪眼般坦然目光。好像满脸都写着不管不顾的:怎么了?我怎么了?你还敢怀疑我?
艾卿公主不愧是艾卿公主。
这一眼于是看得他笑出声来。
擦拭镜片的动作亦跟着慢下去,只笑着摇摇头。
半晌,缓过劲来,才又轻声回复:“不用了。存你那吧。”
“……哈?”
“你不说那号被我拿来当仓库吗,所以,不碍事就存着吧。或者你想的话卖了也行。现在那剑还挺值钱的,放到平台上,应该拍个二三十万问题不大。”
“等下,我没听懂,你意思是你不用这个武器了?”
“不用了啊。”
“那你的竞技场、你的那些,什么排位赛什么大师赛之类的——”
“都不打了。”
那语气轻松得,好像他只是打算出门顺手丢个垃圾。
艾卿却像吓傻了一样愣愣盯着他。
看他戴上眼镜,双手搭上方向盘。
目视前方,亦沉默许久。
……各有感慨吧?
所以谁也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方向盘边沿,莫名地,恍惚又想起许多年前,她在烟雾缭绕的网吧里找到他——
那时他戴着耳机,双腿混不吝地搭桌上,旁边一排易拉罐东倒西歪,一群半大小子争先恐后地围到他电脑桌边,抢着看他操作。
而他就那样,坐没个坐样的,手指敲键盘敲得她目不暇接。身边欢呼声雷动。他被拱卫在人群中,却依旧是一副百无聊赖的表情。
赢了。
后来,好多人都在说赢了。
从小范围的一群人到楼上楼下刷副本的苦逼同好,那年正是《剑侠Online》最红火的年头,一声赢了,满堂喝彩。
有人听到声音,便从楼上探头下来看,没多久,又指着他对同伴说这就是那个大师赛的牛逼**啊?认识吗?他从来不去现场,就随便找个网吧打,拽得要死——
明明是楼上在讨论,热火朝天地围绕着他讲八卦,从家世背景到操作人品,唐进余却压根没往上看,反倒跟不晓得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回了个头。
烟还夹在手上。
他呼出一口白烟,看见她在人群里气鼓鼓看他、神色不妙,却忽然呛得惊天动地,欲盖弥彰地把烟藏到身后。
推开椅子便手脚并用站起身来。
【诶、别走啊,你等等——】
【我说艾卿啊,不是,宝贝……师父、师父行了吧?亲爱的,好,艾卿,卿卿。】
九年前的唐进余,追在她屁股后头跟出网吧,说你知道男人的梦想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能玩游戏玩到头,宝,理解一下,理解一下——实在不行,我以后玩游戏都跟你报备,我坚决做一个终身限制游戏时长、主动申报“未成年人防沉迷”的成年人行吧?
她气呼呼在前头走,懒得理他。
他们当时大概谁也没想过九年后。
那是太遥远的预设。
二十岁的人从不觉得自己会有三十岁的那一天,自然也想象不到,三十二岁的唐进余,会终于因近视而乖乖戴上眼镜,奇怪颜色的卫衣和牛仔裤也变成笔挺西装配衬衫,他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实打实的商场精英,未来有望。
他长成了许多人都希望他能长成的样子,却并没有过得太快乐。
唯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无意识敲动的手指依然还像当年,纤细,骨节分明,修长。
但他说。
“游戏玩了十几年,本来也该是时候放一放,‘天莱’,今年拿到了新的注资,所有的股东都盯着看还能不能有点质的提升——我没时间再虚耗在游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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