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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你很有耐心。”魏延却似有所指,“你之所以这么耐心,是因为你站在聂同学的角度,无限度地体谅她的难堪。……但是我是一个警察,五岁的时候,可以说无知,或者有别的理由,但她已经十五岁,我希望她可以想清楚,不要弄出做伪证这样愚蠢的举动。”
    他双手抱在胸前,平静地垂眼,看着眼泪大颗大颗从聂圆圆通红的眼眶中涌出。
    魏延抿唇,不再言语。
    事实上,在那层叠的文件中,还有一份口供他没有拿出来。
    三天前,聂勇重新复述案情,痛哭流涕地表示是自己杀害了妻子,并因此犯病。
    他想给他活结,聂勇却亲手把自己绑死。
    一如面前的聂圆圆。
    裴央让聂圆圆到办公室平复情绪,自己将魏延送到校门口。他们依然互不沟通,但走开几步远,车上的魏延忽然叫住她:“班主任老师。”
    她停住脚步。
    呆呆站着的女老师身形清瘦,藕粉色的薄毛衣和浅蓝色的牛仔裤,蓄到腰间的黑色长发用浅色发带散散绑住,几缕不听话的鬓发卷曲着被风吹动。
    “没记错的话,我不太习惯自我介绍,也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不过算了,偶然认识的人,多了去了。”
    “之后应该还有几次要麻烦你。”
    他没有明说,但已是他试探的上限。她张了张嘴,自己的名字却像梗在喉口。
    想要告诉,又怕忘记。
    他察觉自己的自讨没趣,摁下升窗的按钮,打算倒车离开,可升到一半,忽然有白净纤细的手指半途伸出,冷静如魏延,也被吓了一跳,急忙降下车窗。
    “裴央。”
    “嗯?”咕哝的乡音,像极了“呸呀”。他略带些疑惑地看向她。
    她的额角溢出汗水,双手随着车窗的下降而紧紧攥住窗沿,太过用力,以至于青筋毕露。
    “我叫裴央。非衣裴,夜未央。”
    魏延复述了一遍,吐字清晰,没有半分回忆。
    “辛苦了,裴老师,希望你可以跟聂圆圆好好沟通。这件事可大可小,她只需要说出真相就可以了——刚才我的态度也许吓到你了,抱歉。”他的关注点仅仅只是有了一个赋予面前老师的前缀。
    裴央笑笑,手指失了力,缓缓垂落两侧。
    那是她从十六岁开始练习了无数次的自我介绍,她曾经幻想过魏延的反应,沉默掠过自然也是其中一种,可是真正面对时,她依然失落得无地自处。
    秋风钻进衣领,她突然发冷,颔首向魏延告别。
    “裴这个姓很稀奇,”他却在她身后补充了一句,“如果裴老师发音再标准一些,会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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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聂圆圆请假回家,她的姑姑闻讯赶来,穿着朴素、面带羞惭的妇女连声向裴央道歉,将人领了回去。从她的表现上看,似乎聂圆圆并没有把最近频繁遭遇警察的事情讲给她听,只是担心聂圆圆学习压力太大,嘟囔着要回去给她熬汤。
    裴央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具体的细节,只能就此作罢。
    下班时她接到母亲的电话,电话里女人声音殷切,背景音是热闹的喧哗,裴央几乎能想象她侧身夹着手机、手中摸牌摩挲的模样。
    “苗苗,今个儿你叔生日,回来吃顿饭吧?”她扯着嗓子叫起裴央的小名,生怕自己的声音被嘈杂淹没。那头不时有牌友催促她出牌,她一边笑着打趣,一边向女儿确认,“有时间吗?不是妈妈说,这学校打你小时候起就是出了名的压力大,初中部也好不到哪里去,妈妈心疼你哦,要是还让你加班,不如辞了算了……诶诶,别动,我碰!”
    裴央一贯工作效率奇高,这时已经提起包准备回自己的小出租屋,但她依然推拒忙碌,避之不及。母亲笑着打趣:“别那么急着往外推!苗苗,今天你哥也会来,你说这么久没见,总该……喂?喂?”
    她这次挂的果断,丝毫不给对面反应的时间。
    可下一秒手臂像是突然生理性地发麻,她不得不强行撑在桌面缓解,那略略颤抖的、下意识地恐惧,就是“哥”这个字的副作用。
    她想起第一次和谢蘅见面时的场景。
    那天很冷,她裹着自己唯一一件、也是最心爱的桃红小袄,握紧妈妈冻得通红的手,她们跨越南北,坐整整十三个小时的火车。下车时,风雪漫天,有人举着写好母亲叶玫姓名的纸牌将她们接走。
    后来想想,彼时谢家并非纯粹意义上的巨富,但在那个一切尚感新奇的年代,她对复式三层小楼、对家中的保姆司机,甚至对客厅悬挂的水晶灯,都是敬畏的。
    唯一让她想要接近的,是站在楼梯上那个戴着金丝镜框的男孩,她从没见过那样冰雕玉琢般可爱的人,恍惚间移不开视线。
    那便是谢蘅。
    童星出身,养活这个本该贫困的单亲家庭,然后迎接父亲的老同学、他的新“妈妈”,还有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拖油瓶妹妹。
    母亲推她上前打招呼,她怯生生地叫“哥哥”。谢蘅笑了。
    既不回应,也不拒绝,只是拥抱她。
    她以为自己就此有了一个好看的、独一无二的“哥哥”。
    但是在上学的第一天,她就明白,“哥哥”这两个字带给她的并非亲情,而是根本无法控制的议论和审视,以及无法杜绝的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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