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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立诚笑了笑,跟她一起进门。
    韩长青的视线紧盯着他。
    没有压迫感,只是认真的注视,他伸手与少年交握,眼眶忽而熬红,“我是安华的父亲,亲生父亲,小苗,冒昧来找你了。”
    苗立诚静默不语,任由他攥紧自己的手,面前的男人和季安华并不相似,比起那少年的笑眼明朗,韩长青此时的表情显得过于苦闷和压抑。
    “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伯伯,”苗立诚回答他,“你想要问我什么吗?”
    韩长青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只能伸手,用手背揩去泪水,“什么都可以,”他说,“我去过他养父母家,可他们说得不多,我就想知道知道,安华活着的时候,是个怎样的孩子?”
    是开朗乐观的,还是偶尔也掉眼泪的,或者,偶尔会提起亲生父母吗?
    苗立诚点点头,开口,“他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很少抱怨,永远都笑呵呵的,看起来一点烦恼都没有,如果活着,一定一直都是被很多人喜欢的那一类人。但是,”他那因回忆而挂起的笑容仍在脸上,却忽然转了问题的方向:“伯伯是市局的,那安华的案子怎么样了?为什么我昨天听说,已经以自杀结案了?”
    韩长青一愣,下意识地蹙眉。
    “安华有很多很多事都会跟我说,所以我知道,他对亲生父母毫无印象,在养父母家也过得不好,但他从来不对我抱怨,所以我也没法说出让您伤心的话。只是我还以为,他不会那么轻易的自杀,您觉得呢?”
    “或者说,伯伯,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早一点找到他?”
    明明是无理由的迁怒,可苗立诚面无表情,双拳攥紧,仿佛平静背后酝酿已久、无声的愤怒。
    “如果……即使因为很多理由,没有找到他,那么为什么不在他死后,不为他讨回公道?!听再多他活着时的故事,都没办法改变他已经死了的事实,不是吗?”
    韩长青张了张嘴。
    他扶住额头,像是在躲避那咄咄逼人的眼神。
    却最终没有说话。
    他的双眼沤红,无法为这犹有天真气的少年解释一切,耳边尚有妻子如此类似的责问和恸哭,可他何尝不想那样为可怜的孩子大哭一场呢?
    如果他不是韩局的话。
    他又怎么会,只能从这些微薄的回忆里思念他的孩子。
    裴央看着那少年。
    他终究有一天会长大成人,那时他是否会明白大人的世界如此无奈?
    即使是生父、即使是世人眼里的英雄,也依然有人所不能为,有无数的遗憾。
    但她宁愿,所有这样的少年,永远不会懂得大人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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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央转身出了办公室,将空间留给两人。
    她站在栏杆边,手肘抵住墨绿色的扶手,远处是图书馆,再看远些,能瞧见操场上肆意欢笑的男孩女孩。
    背后的动静逐渐平息,余光跃过窗口,苗立诚已经坐下,和男人交谈着。
    ——短暂的愤怒过后,最终是对朋友的感情占了上风。
    她紧了紧外衣,打算在剩下的三十分钟散散步,却在下楼时迎面碰上了魏延。
    他略有些风尘仆仆,见到她时停下脚步,颔首,打了声招呼。
    这段时间他来学校的次数实在频繁,频繁到连校门口的警卫都熟稔到能背出他的车牌,但裴央依然觉得许久未见的感觉并无消弭,一如魏延再不遮掩的冷肃。
    她几乎只是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拦住他,“来找韩……韩局吗?他在和苗立诚讲话。”
    “我知道。”他答得平静。
    但魏延来之前,着实是憋了一肚子火的。
    季安华的案子一直是在自己手里,中途拐卖案破,明白韩局和这案子的关系之后,他默认了他的接手,也以为这个案子会有个合理的收尾。毕竟李灿勇包里搜出了手机,上面有他密密麻麻的指纹,监控录像也曾经拍到过他和“刽子手”的人在学校到运动场的小道围堵季安华,甚至还有个自愿作证的学生。
    于是他算是给连日精神紧绷的自己放了个假,从昨天开始,重新调头查爱满千家的事。
    但上午看到新闻,刚才局里又正式宣布结案,李建业派人将李灿勇接走,他这才明白过来,韩局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把这案子往死了查。
    盲目的正义感固然愚蠢,但冷静的屈从难道就不可憎?
    “我没打算做什么,”魏延平视她——裴央比他踩高两个台阶,“刚才接到消息,打算问个明白,如果可以,还让不让我继续查。”
    裴央垂了手臂,“那等一会儿再过来,还有三十分钟就下课了,让他们说说话……不如,去散散步?”她的建议说得小心翼翼,有些无措。
    而她背后的办公室里,韩局听着苗立诚讲话,表情近乎急迫和虔诚。
    他于是想起自己多年渴望而不得的父爱,想起蒙尘的记忆里,自己被推搡着卑躬屈膝恳求男人回家的模样。
    如果他的父亲昔日对他有一丝一毫亲情的施舍——
    魏延看了她一眼,抿唇,转身下楼。
    秋日的下午,教学楼两侧已是满地落叶,负责清扫的工人正将它们扫拢。魏延让开一步,她站在里侧。
    她跟上他的步调,正苦恼说些什么话题,魏延却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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