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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着,将手里那小小的证物袋摊在手心,递到她面前,“我这么说话也许不怎么好听。但之前因为这些中间人全都和李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始终没敢出面接触,现在……拿到药了。你想给你的朋友报仇,就得从这些方面下手。”
    “你觉得会是谁杀了她?”裴央突然问。
    “李家知道她买药,但她构不成威胁,没有必要动手;林宣贤忙于谢蘅的烂摊子,自然也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至于徐真真那边,当然也一样,谢丽和陈咏华就不用说了,”宋斐掰着手指,一一数过,“你想想,现在是谁和我们一样最想弄翻李家,又不便出面,同时,对警局方面的事最好下手?”
    裴央眼瞳一暗,想起两年前宋斐来见自己时,似笑非笑地提过一句:“我看警局那些内鬼,魏延死了,倒开心得很。”
    宋斐把玩着证物袋:“我现在还没有确认,但是你看看,我带走这个药以后,会不会有警局的人上赶着过来找我要回去?如果没人,就是刻意压下去了,那你我心里,应该也就有底了。——裴老师,现在打算怎么做?”
    他不打趣她,换了个郑重其事地称呼,两人之间的氛围便霎时不同。
    裴央攥紧双手,一字一句,双眼通红。
    “先送婉婉她们回家,把人安顿好,我们去找杨柔嘉。”
    “我需要和李灿勇合作,之后,你帮我安排,我要去见聂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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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两人每次拜访精神科,八成都伴随着坏事和意外,但无奈宋斐手中门路颇多,又善于哄骗,于是护士们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还是带着他们到了杨柔嘉的病房前。
    ——但这次,是前所未有的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他们又闹出什么动静来。
    裴央一时打击过大,实在没有与人敷衍的精力,耐着性子听完,兀自点了点头,便率先推门进去。
    一抬头,她便和杨柔嘉对上视线,比起最开始的迟滞,女孩现在的精神状态更趋向于暴躁,反应也更灵敏。
    她脸上还有上次险些坠楼留下的擦伤,一双眼瞪得浑圆,警惕地看向裴央,并不开口,已将防备写在脸上。
    裴央在背后摆手,示意宋斐不用太过靠近,自己则走到病床前,在空处坐下。她和女孩双目相对,倒分不出谁比谁更憔悴。
    “你那天让我教你,活下去的价值,那时候我没有回答你,”她声音嘶哑,纤长手指伸出,覆住女孩手背,“现在,能不能听老师最后一次课?”
    她闭上眼,眼前交杂着十多年前的光景、魏延在废墟中伸出的骨肉淋漓的手臂,和蒋采薇惨白的脸庞。
    “你还记得聂圆圆吗?”她问,“每一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盼望,为了家人,为了朋友,为了自己,为了不向过去低头,在那么艰难的时候,你向她伸出过手,所以,在听说到你的消息后,她也四处求援,希望她所做的,能够带你走出阴影。”
    裴央扶住杨柔嘉肩膀,一双熬得通红的双眼,忽而沁出泪意,“我十七岁的时候,也遇到过那样的人,所以我知道,那种感觉,一辈子也不敢忘记。”
    “你问我活下去的价值是什么——”
    “我只知道,当我已经远远抛开那些阴影,已经跑到谁也不能再用过去挟持我的时候,忽然有一天,看到有个像自己当年一样在角落掉眼泪的女孩,很好笑,我居然自己跑回了这里。”
    在十七岁那年,有人向蜷缩在角落里掉眼泪的裴央伸出了手,他说“你不会永远那么幸运,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她仰头,灰暗陈幕中窥得天光一线。
    于是他们在十年后重逢,那个在阴影中不敢抬头的女孩,在深渊中同他微笑。
    悲剧曾在她身上凌厉剜骨,因为极痛,所以不希望重演;因为见过英雄,所以希望他能过美满一生。
    “你站在那个地方向下看,只看得到围观人惊惶诧异的眼神,你回头看,能看得到你的朋友、希望你好好活着的人对你微笑,在你跌倒的时候问你,疼不疼?”
    “对于我来说,我希望我人生曾经的悲剧不再重演,无论我在这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都无所谓,我希望你们能在回头的时候,获得活下去的勇气,这就是我活下去的价值。”
    她侧身,将人紧紧抱住。
    “我知道你疼——”
    -阿央,帮帮我。
    ……
    -裴央,我是不是做错了?
    ……
    “帮帮我吧,柔嘉。”
    “我不想我们失去的一切毫无价值,我不想再有更多人牵连在内,无辜丧命了。”
    她擦去女孩的泪水,话里终于哽咽,“我说过的,语文是一门艺术,从来没有标准的固定答案,我们的过去,不是让公众注意到这一切的“垫脚石”,不是“靶子”。”
    是火光里炸开的第一束烟火,点燃漆黑一片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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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斐不知何时站到门外,和后脚赶到的李灿勇并肩。
    一角门缝,传来裴央的声音,李灿勇从兜里抽出香烟,在点燃之前,忽然若有所思,露出个苦涩的笑脸来:“我妈妈是李建业的二老婆。大妈在世的时候,两个人争风吃醋,年轻的时候争美貌,老了的时候争儿子。我争不过李灿荣,于是我妈老是跟我说,有的人生来是少爷,有的人生来是狗崽,龙生九子,偏偏我是那只耗子,——后来大妈病死,我妈正名没有三个月,出车祸跟着过世,有时候我会想,其实我在李家十九年,从来都在和李灿荣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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