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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明晰,乃至有了些许过分冷静绝情的前兆。
两人对视片刻,都是不闪不避,周忠智叹息一声,忽而伸手,将他叫到面前来。
魏延倒不怀疑,只依言走到书桌前,正看到周忠智低头,从书桌底层的小抽屉里,掏出一封泛黄的书信。
周忠智将那书信攥在手中,话中到底有了长辈温柔。
“我们周家,祖辈戎马,一直到你父亲那,都是无愧国家、无愧社会的大英雄。你父亲的死,是我们周家永远的遗憾,对你,我也满怀愧疚。”
“之前很多试探和迟疑,只是因为,我们对小妹,同样也抱憾,希望她的孩子无论走到哪,都能有所倚仗,这和我对你的心情是一样的,阿延,我希望你能理解。”
魏延没有回答,只是走近后,他的视线倏尔停留在周忠智书桌上古旧相框里,那张兄弟三人的合影上。
和自己过于相似的冷硬轮廓,英姿挺拔的小将军,精神爽利地看向镜头,唇角一勾,将两个弟弟搂在怀里。
那身军服——
那粒纽扣。
他出神间,周忠智已将那书信放进他手中。
“你说的,我已经从周祁那里了解明白,既然如此,李家如今自顾不暇,周祁会对它进行大规模地收购,之后,我也会督促政府方面干涉,保证临华教育集团旗下的教育机构能够正常运行。”
“阿延,你现在做的,如果你父亲在世,一定会为你而感到骄傲,可惜他不在……就让我这个叔叔来说这些该说的话吧。”说着,他手指向前推了推,直将信纸边角都捏出褶皱,“这封信,很早以前就想要给你,一直都没有机会。阿延,你看一看吧。”
他面容真挚,近乎动容。
魏延低头,看见那信封上的字龙飞凤舞,写的是:“爱儿阿延亲启。”
他心中骤而有酸涩感情,手忙脚乱间,在周忠智面前坐下,随即拆开信封,展开那张泛黄信纸。
“阿延:
爸爸想给你个惊喜,又是个大老粗,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想来想去,趁你还在妈妈肚子里,我就先把这封信写好,打算当你十六七岁生日时念给你听。——对了,我猜你是个男孩,不知道有没有猜对?没关系,嘿,要是是个女孩,也是一样的,我都一样喜欢。
十六七岁,那时的你已经懂事,或许已经到了最叛逆的年纪吧?会觉得父母不爱你,又跟着一群混小子四处鬼混吧?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我们大院里的孩子王,不知道你呢,你是不是一群孩子里最牛气的一个?唉,问题太多,要是你妈妈在边上看着,估计又要说我文化不高话忒多了。
你别多想,爸爸写这封信,只是想要记录你即将诞生在这个世界时心里的喜悦,等你到了叛逆的年纪,爸爸如果教训了你,你也不要觉得爸爸不爱你,那我就满足了。
还得说点什么呢?我想想。
对了,十六七岁,你应该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吧?偷偷告诉你,爸爸也是十七岁那年隔着大墙看了你妈妈一眼,从此就惦记了她七年,就在一年前,才终于把她娶进家门。我可警告你,儿子,喜欢哪个姑娘,就要从一而终,如果你敢对喜欢的姑娘动手动脚、不负责任,你老子我的拳头可是铁做的!
同样的道理,你也该知道我多疼你妈妈了,你也千万不能惹妈妈生气。跟你爸爸我打架那是免不了的,但你要是让妈妈生气,可别怪我让你屁滚尿流!
嘿嘿,话说得太大,现在吓你好像不好,但我们周家的孩子,哪里会有负心郎呢?我相信你肯定也能有个始终喜欢、始终陪伴的好姑娘。
想想真是好啊,我就要有个孩子了,从此以后,我们的小家就更完整。
爸爸答应你,我会让你骑在我脖子上撒野,让你见识军区伯伯们的枪法,锻炼你的男子气概,以后你也会成为我们周家的男儿郎,和我们的祖辈一样,昂首向前,挥洒青春——当然,如果你是女孩子,爸爸就答应你,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好看的小裙子,就算你妈妈唠叨,我也会让你永远做掌上明珠,长不大的小女孩。
无论如何,你可一定一定要记得,爸爸是爱你的。
现在爸爸正在去往就任军区的路上,保家卫国,做你的榜样,等爸爸回来,给你带帆船模型,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亲爱的儿子/女儿,爸爸现在有三个最诚挚的希望和祝愿,第一,希望我能在你们的妈妈临盆前赶回家,不然她可要埋怨我,还得气坏了身子;第二,我希望你们母子平安,希望你健健康康地出生,是个大胖孩子;第三,希望当很多年后,你看到爸爸的信,会知道,爸爸把所有的爱都放在你们身上,而那个时候拆开信的你,是个健康、善良、温柔的好孩子。
爸爸是个大老粗,一辈子在演习、打架、训练场上累得跟个死狗似的,但爸爸会一生无愧于我们的小家,我们的国家。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我也不怎么会表达,但亲爱的孩子,爸爸爱你!
幸福地长大吧,可不要哭哦!”
在那封信背后,仿佛真的藏了个抓耳挠腮的周小将军。
他会在赴任的火车上咬着笔头苦苦寻思措辞,然后用他那泼墨挥洒般的大字洋洋洒洒几页,写下对孩子无限的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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