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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医是陛下从北仓府带回来的。
年纪虽轻,医术却很好,平日很得陛下和太后赏识。
为人圆融知进退,不争不抢的,在太医院也算左右逢源,说不定还能接郭院正的班。
若贸然插手郭院正的事,恐怕日子会不大好过。
宫里可没一块省心的地界儿,便是太医院也少不了明争暗斗。
刘太医来紫宸宫请平安脉,时常替魏长福瞧瞧,魏长福承他的情。
魏长福思量着,又忍不住往深里想了想。
楚姑娘一年几乎半载时间都在病中,太后娘娘多有赏赐,名医好药是不缺的。
从前倒没见陛下过问,怎的今日参加完帝师婚宴,突然有此吩咐?
“罢了。”宋云琅摆摆手。
刘瑾这滑头,连魏长福都肯维护他,可见在宫里多吃得开。
魏长福惜才,却不知刘瑾那厮正等着三年赌约一满就走人。
也罢,既有郭院正诊治,能活多久就看那小姑娘的命数。
宋云琅松开雪寅,任由它跳到锦毯上追线团玩。
抬手取过另一沓奏折,他暗自摇头,将戴着赤金苜蓿花长命锁璎珞,细瘦单薄的柔弱身影抛诸脑后。
批完一道奏折,他又顿住。
想到当初皇兄执意降罪己诏让位于他,唇角牵起一丝嘲讽。
母后如此厚待楚家姑娘,是在为皇兄赎罪吧?
这些年,母后待皇兄素来比他这个亲儿子更上心。
只是不知,他日楚家姑娘知晓其中缘由,领不领母后的恩情。
魏长福托着饮完的乳盅出来,踢了踢正打盹的徒弟王喜。
王喜惊得一激灵,正要呵斥,抬头一看是谁,吓得跳起来站好,舔着脸笑:“师父有事吩咐?”
“今日你跟着陛下出宫,楚家那边可有什么特别的事?”魏长福把承盘交给他,若有所思问。
陛下与定北侯府并无交情,若非太后娘娘亲自相求,他原本只会去一趟帝师府的。
“楚家?”王喜端着承盘,略想想,赶忙应,“还真有事!定国公府的做派着实不大气,正经掌事的不上门,派个和离在家的姑奶奶赶着吉时风言风语。幸好陛下出言维护,不然那起子不知好歹的,还要欺负到帝师头上。”
眯起眼睛听他说完,魏长福心中有数。
略颔首,把浮尘往肩头一甩,抬脚往外走:“待会儿值夜机灵着些。”
难怪陛下无端提起楚姑娘,原来是这么回事。
国公爷不通透啊,他越是对定北侯府不留情面,反而是把太后和皇帝的恩典往那母女俩身上推。
上位之人,更易同情弱者。
要不是定国公府闹的这一出,陛下日理万机,哪会注意到一位病弱的小姑娘?
回头他得再叮嘱郭院正一句,对楚家姑娘的病情多上心。
晴阳高照,屋顶上厚厚的雪慢慢消融,雪水顺着瓦当间的莲檐流下来,清泠有声。
“娶妻娶贤,楚将军多好的名声,平白被不守妇道之人带累了去。”
“有其母必有其女,生得再好,哪家敢结亲?”
“说不定楚将军就是被她克死的。”
“瘦骨伶仃的,一看就不能生养,光脸好看有什么用。”
……
小鹦鹉站在廊外光秃秃的树枝上,献宝似的,把学来的话背给楚黛听。
音色怪异,语气却抑扬顿挫,学得有模有样。
“云杪。”丫鬟香英听不下去,举起拨银炭的火钳子,瞪着鹦鹉,出言威胁,“再乱说,当心我拔了你的毛!”
楚黛含笑摇摇头:“话又不是我们云杪说的,别吓着它。”
再听到这样的话,她已不怕了。
宫中贵人表明态度,那些人再不痛快,也只能暗地里嚼嚼舌根。
说笑间,她冲云杪伸出手。
云杪抓着树枝,尖尖的粉喙微收,歪着雪白的脑袋望望楚黛。
继而扑棱起晴蓝色羽翅,飞到她上臂。
利爪抓着衣袖缎料,睥了香英一眼,昂首挺腹,沿楚黛上臂,极傲气地踱步,走到她肩头。
站定后觑着香英,音色怪里怪气学楚黛说话:“别吓着它!别吓着它!”
楚黛微微侧首,脸颊轻蹭它柔顺的羽翅。
唇角含着笑,重新拿起裙摆上倒扣的诗集,念给云杪听。
她嗓音软糯温柔,极有耐心。
很快,云杪便记下她念出的诗句,一遍一遍学着她的语气念,不再学那些伤人之语。
香英回屋斟茶,又抓几枚撬开口的核桃,放在承盘上。
望着拿香笼烘衣的霜月,她心中仍憋着气。
忍不住红着眼眶控诉:“咱们家姑娘这么好,她们却背地里嚼舌根,说咱们姑娘没人要,好像谁看得上她们家公子哥似的。将军大人在天有灵,就该叫她们烂嘴烂舌!”
“何必同那些人置气?夫人嫁的好,姑娘模样也好,宫里又诸多恩典,皇帝还亲临相护,她们自然眼红。”霜月摇摇头,将熏好的上衫叠好,轻叹,“咱们姑娘好性,心里却清楚,你别多话,免得惹姑娘郁结于心。”
“我晓得。”香英颔首,深深吸一口气,心绪平复些,才稳稳端着承盘出去。
定北侯府冷清,楚黛病着,府中没个主事之人。
回门这日,孟沅和顾怀诚相携,回的是尚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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