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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片,这张姑娘心思巧,大概是大件的绣活凑不齐料子,便一角一角绣了,沿着虫草剪下来,边缘不知做了什么处理,不出丝,又不刮手。绣工精致,虫儿活灵活现,十分得趣。绣片下方有一张条儿,上书“书签”。
韦鸿停就爱些奇趣玩意,拿起一枚蜻蜓,顺手拿了一册书,翻开夹进去,随即又取出,想到了一处妙用:蜻蜓左右翅加尾,可以同时隔三处。
不单蜻蜓,那些蝶呀蜂的,也是如此。
虽派不上大用处,但这份心思,十分难得。
韦鸿停头一次有了打听的心思,不过想想今日寺里那一幕,又不得不熄了这心思。他想过清静日子,还是少沾染为妙。
他重新拿起条,看了看,问达练:“可回礼了?”
“不曾,奴才想等少爷回来再定夺。”
其实是洞明不同意,觉得这张姑娘是拿破布钓大鱼,就该不搭理。
洞明瞄了几眼,见他没有落井下石,心里大安,忙道:“可巧外头送来了几匹好料子。要不,留一匹回礼,剩下的送回咱们府里去?”
韦鸿停皱眉,摇头道:“哪都不送,先留着,我自有处置。你俩下去,找两个旧些的匣子,我给张姑娘挑两册书,不是说她们也入了学里嘛。”
洞明见之前那事翻了篇,忙点头应是,使个眼色示意达练一起出去办差,出了门赶紧悄悄道谢。
冬儿负责拆礼,莒绣怕往后事多给忘了,干脆拿纸笔记下,正好先生说她的字“差了些”,多写多练也好。
冬儿小心试探道:“姑娘,东院的停少爷没给回礼。”
莒绣头都不抬,答道:“无事,想是不便,横竖咱们那礼也算不得什么。”
冬儿只当她是太懂事不去计较,便安慰道:“停少爷也不容易,他父母早亡,祖母前年也去了,府里只剩一个太爷和寡居的嫂子养着小侄儿。东府老太爷和咱们府里太爷是堂兄弟,那府分出去六七十年了,家道是一日不如一日。停少爷人倒是不错,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只是借住在这边,多少要吃些苦头。我听说他不常在家,兴许是在外头找了差事,那会子不在。”
莒绣点头,笑道:“嗯,说不得晚些就送过来了。”
主仆二人猜对了,稍晚些,堂少爷那边果然派人送来了回礼:一个掉漆的旧木匣。
冬儿笑着送走了来人,捧着匣子回屋,小声道:“停少爷给那边也送了,和这个,差不离。”
也是一个旧木匣。
莒绣点头道:“他人可真不错。”
美绣连客居的两位表少爷都送了,唯独落下他没送,可他丝毫不计较,还是照着规矩送了见面礼过来,且一视同仁,可见处事无可指摘。
天色已晚,美绣接过匣子,道:“你去打水吧,这个我来弄就行。”
冬儿出去了,正巧遇上春儿,便结伴一块去。
名字取得近,但此前却是没有一处相交过,春儿这几日好过了些,便觉着冬儿和莒绣小姐很亲近。
两人一路走,春儿忍不住道:“这堂少爷是不是过得不大好呀,匣子旧,送的礼也旧,就一本破书。我们小姐有些不高兴呢,说白让他挣了个名声。”
冬儿劝道:“旧书不定不值钱,有些孤本珍本的,老值钱了。就算不是那,读书人眼里,书都是命根子,这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春儿叹道:“这话要是莒绣小姐,一定听得进。”
言外之意美绣小姐是听不进的,冬儿深知这点,不再多劝,只说:“那你就不掺和,随她去吧。”
横竖堂少爷也不差她一句好。
“嗯。”
春儿看冬儿面上轻松自在,忍不住心生羡慕。
莒绣捧着盒进屋,匣子上手,凭这大小分量她便猜得到,里头应当是书本。
男女有别,又是这样的年纪,所以各位少爷们的回礼,多是文房四宝并书画这些,和学里的一般品质,不贵也还体面。
莒绣方才已经收下三本:两本诗集一本《青山记》。前者还好,后者让人咋舌。莒绣不过翻了两页,已看不下去。
这七少爷果然轻浮!
莒绣方才悄悄塞给冬儿,让她藏好了,去厨房时,见机一把塞灶膛里烧了。
这位处境艰难的停少爷会送什么书呢?
莒绣打开匣子,一见封皮,便忍不住取出来读。
这是一本《趣闻录》,头一页讲的是一个恩义故事。说的是一老叟,砍柴之际,救下一受伤的野猴。他送它去了背风的山洞,给它烧了火取暖,又撕下布条替它包扎。从此,家道贫寒的他,年年月月不缺鲜果。这猴儿报恩,一直到老叟故去,还给他坟前敬奉了果儿。
这比那小姐公子私会有趣多了!
莒绣翻到下一页,下一个故事说的是一家子兄弟几个,互相扶持,共度难关,最终阖家欢喜的故事。
第三个故事讲的是一农妇,多年无孕,日子艰难。因日行一善,菩萨显灵,助她求子成功,且此子文曲下凡,聪敏好学,成才做了官。
第四篇也是这样善有善报的故事,到第五篇,就是那歹人作恶,被狐妖教训,凄惨收场。
莒绣翻过这一页,不敢看故事了,盖因书页间,夹着一张印满字的纸片。莒绣此前没见过,但是一见上边的字,就知这是银票,上边清清楚楚地标着“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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