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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儿倒无需挂心,毕竟有他舅舅看着,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我如今忧心的,是阿初的婚事。”
许章绾叹息了一声。
“她今日刚从宫里出来,江黎那孩子的心思,我也是知道的。我虽不想她入宫,但……”
纳兰昀摆摆手打断她,不太走心道:“陛下不会同意这婚事。”
“我又何尝不知……但若是我们家真出了什么事,阿初早早出嫁,也算能保全一条命……”
“她明年便及笄了,这婚事怕是难找。”如今都城适龄的公子并不多,私心里他是想为她寻一个地位比国公府地位低的人家,若是阿初嫁过去的话,国公府这个娘家也能护着她。
只是如今都城里的人家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些许风声,想要寻一门好亲事更是难上加难。
两人沉默一阵。
纳兰昀见她眉见染愁,轻搂住她的肩膀安慰:“听说北疆近来边患又起,如今北疆十六座城池只有镇北军守着,陛下再想置我们于死地,也得顾忌边患。”
“即便如此,陛下已然生了这心思,要是战事一停,哪儿还有我们的活路?”
“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找到办法的……”
连廊下,纳兰初听得并不十分清楚,但她知道,陛下要动国公府了。他们一家,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过往十多年,她一直都是身在闺阁,鲜少与外人交往,对于卫国公府的地位,她并未有太大的感觉。
直到有一次,一个货郎冲撞了她的车马,跪在地上磕头,一边磕一边连连求饶。直到那货郎听到这是卫国公府的车马,脸上的绝望立刻消弥。她才知道,原来卫国公府在普通百姓的地位。
高大,仁慈,如一面巨墙,守在北疆。
可是陛下,却要置他们于死地。
纳兰初在连廊下想了许久,眼中积聚的忧愁化不开。
直到如兰在院子中不见她人影,前来寻她,她才回过神。
她往头上望了一眼,两人已经走了。
“姑娘……怎么了?”
纳兰初掩饰住心底不安,问她:“哥哥可有来信?”
“世子上次来了一封,姑娘也回了一封信……”如兰弯着手指数着,“世子来过四封信,每三个月来一次信。上次来信是在一个月前,所以下一次来信应当是……”
“下下个月。”纳兰初叹气,“听说北疆又有了边患,也不知哥哥近来如何。”
“姑娘无需担心,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出什么事情。”
纳兰初目光飘远,树上枝条稀疏,叶子寥落,深秋将尽了。
“希望如此吧……”她缓声道。
北疆,照临城。
昏黄的霞光辉映着大地,枯卷的秋草,炽热的火焰漫山遍野,席卷一切。地上血流蜿蜒,尸体遍地。
天地血色交融,如炼狱一般。
“快来人,将军还活着!”
嘶哑的喊叫划破天空,蹲在枯树上的老鸦拍拍翅膀,骤然飞起。
纳兰铮脸上满是血污,他扒开身上四分五裂的铠甲,腿上露出一根长箭。
他牙一咬,手一横,长箭被他活生生拔了出来。
血流涌注,瞬间染红了衣袍。
一大队兵士闻声而来,正要将他扶起,纳兰铮挥手推开,看了一眼周围,问:
“还剩多少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缄口无言。
纳兰铮被连日不止的战争磨得没了脾气,他闭了闭眼,说道:“都磨磨蹭蹭做什么,快点说。”
其中最为瘦小的人站了出来,他额头上缠了一条绷带,衬得他脸色更加枯黄。
他小心翼翼看着纳兰铮:“将军,活着的人,都在这里。”
纳兰铮像被什么狠狠一击,心骤然下沉。
还在这里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他来的时候,带了近二百个兵士。
浓烟四起,呛得纳兰铮咳嗽几声,他眼眶爬上几丝红意,紧紧攥着手里的剑。
剑柄上血液还未干涸,滑溜得抓不住。
有人气愤填膺,忍不住道:“将军,咱们这次偷袭计划如此缜密,那群狄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了?要说没有内奸通风报信,我死都不信!”
有人附和:“说不定就是最近来的那群人,老子早看他们不爽了!”
“都城里的公子哥一个个都身娇体贵,平日里逛花楼酒巷比谁都勤快,一到上战场杀敌的时候就畏畏缩缩,跑得比谁都快,就我们皮糙肉厚,活该死是不是!”
纳兰铮压压手,示意他们停下来。
“这次突袭是不是有内奸,我一定会查清楚。”他撑着剑站起来,目光凌厉扫了一眼。
“咱们将士的血,不能白流。”
内奸是谁,纳兰铮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知道这次突袭的人统共就那么几个,找得出空子去给狄人通风报信的,唯独只有他。
“将军,朝廷这是什么意思,非要派这么些人来在军中浑水摸鱼,咱们已经够被动了,现在还来这么多酒囊饭袋拖后腿,他江家是不要北疆了是不是!”
“不得胡说。”他话音刚落就被纳兰铮厉声斥住。
“我只是实话实说。”他不服气道。
方才那出声的兵士和纳兰铮年龄相仿,生在北疆,是滚着狄人的血长大的,并未把朝廷太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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