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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嫡长女”婳珠就这样被晾在了一边。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这辈子都没这样尴尬过。
婳珠来的路上,设想过沈婳音可能会嫌衣裳不合意,却没料到沈婳音竟敢晾着她。
也对,到底是没娘养的,一定是因为没娘养才对如此不知尊重吧?真不懂事!
直到婳珠拂袖而去,楚欢都没再掀眼皮。
他在宫城那人精窝子里住过几年,沈二姑娘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心里想的什么他扫一眼便能瞧得七七八八。
屋内又清净下来,楚欢吩咐月麟准备出门,坐到铜镜前由着月麟梳妆。
铜镜里映出女郎清秀的上半张脸,楚欢不自知地抬起手,捏住了面纱挂耳的软钩。
从前他只当沈二姑娘从小养在侧室房中,难免小家子气些,想把新进府的养女打压服帖,所以才处处挤兑阿音。到现在,所有的算计和挤兑都似乎找到了根源。
为何阿音突然被镇北侯府收养,为何杨氏一房容不下一个养女,为何沈二姑娘对着阿音喊出了“珠珠”,乃至于为何阿音会在荒冷的北疆分号安顿下来……
瞻赏过郑六娘的珍贵画像后,所有的疑问都如风吹雾散,通通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楚欢下意识就想扯掉面纱,在软钩即将从耳后绕下的一瞬,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这算是偷看,又猛地收住手。
叮当镯在细腕上碰撞出清脆空灵的碎响。
即使不看这张原本清秀的脸,楚欢也记得她的样子。
她和名满京华的郑六娘,实在太像了。
阿音,是郑瑛榕的女儿啊。
她才是郑瑛榕的女儿啊!
如果说阿音明面上是沈二姑娘的奶姐姐,真相又能同时瞒住这么多人,说明所谓的奶姐姐确有其人,那么这个人就只能是……沈婳珠!
沈婳音和沈婳珠……
沈婳珠和沈婳音……
她们……
错位了!
当“沈婳音”带着月麟在昭王府二门下车的时候,正迎面碰上急吼吼往外走的谢鸣。
楚欢脱口而出:“去哪儿?”
谢鸣一愣,差点接一句“回殿下”。
若非声音不对,这口气他简直以为是昭王在问自己,却是阿音姑娘。
“阿音姑娘!某正要去府上请呢,谢天谢地姑娘正巧来了!快进去看看殿下吧!”
“阿音姑娘”便是为着此事来的,也不叫下人陪,直接就奔了进去,轻柔的裙摆荡在春风里,带起一阵清苦的药香。
一进内室,楚欢就看见“自己”躺在长榻上,披散着长发,似乎在小寐,身上盖着他专门留给她的新薄被。
楚欢脚步顿住,一时间没再靠近。
这画面……说实在的,颇有些冲击力,楚欢一下子就体会到了话本子里写的灵魂出窍的感觉,原先迫切地想当面问清楚的事,一下子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似乎察觉到有人来,榻上的“楚欢”撑开眼皮,朝门口望了一眼,这么一望,瞬间弹起小半个身子,眼睛瞪得老大,显然也受到了猛烈的视觉冲击。
楚欢勉强对“楚欢”行礼,“殿下,阿音来了。”
不知为何,他分明从沈婳音的眼中看到了一点期盼之意。
她在等他来?楚欢心中微动。不及细想,沈婳音已经用眼神示意仆从退下,一个不留。
“为何叫他们都走?”楚欢担心二人独处一室多有不便。
榻上的“楚欢”很不适应地望着门边的“沈婳音”,半晌才道:“我相信殿下屋里的下人不会乱嚼舌根毁殿下清誉,我只是觉得眼下这种情况……需要一点能说真话的空间。”
的确是需要一点让人自在的空间,楚欢亲眼看着榻上的另一个“自己”,几乎不知该怎么动弹,总觉得一动作,就该是对面那个“自己”动起来才对,想必阿音也有同样的诡异感受。
沈婳音却已经重新躺了回去,很没精神的样子,弱弱地道:“可否劳殿下的驾,替阿音倒杯水?”
几乎气若游丝。
听着自己的声音吩咐自己倒水,楚欢一脑子浆糊,行动麻木地就去了。
端着细瓷白杯到榻边看着闭目的“自己”,仿佛自己已经死了,仿佛现在是以灵魂飞天的视角在看人间。
“嘴唇怎么这样干?”
楚欢长这么大从没伺候过人,就算是年少时服侍太后,也不必亲自做这些小事,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用说话的方式告诉对方水已经来了,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也觉得自己关注的重点有些尴尬,耳尖不禁有些发烧。
沈婳音费力地抬起手,勾住了楚欢的衣袖,准确地说,是“自己”的衣袖,想让他靠得近些,这样才好说些绝密的信息。
“殿下,其实我……”
“先喝水。”
声音虽是沈婳音的,但还是带着昭王不容拒绝的威压,尽管这种威压并非是他存心流露。
那好吧……
沈婳音原本鼓起勇气,想要告诉他沛王的嫌疑,可是沛王毕竟是昭王的血亲兄长,昭王难道不信兄长,反而相信自己一个外人吗?自己这一番没有实据的猜测说出来,真不知昭王会如何反应。
迟疑间,楚欢已经托起了她的脖颈。
楚欢知道“自己”现在玉人花发作,定然是没有力气的,他经历过,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这才托起阿音的脖颈喂她喝水,可他正在阿音的身体里,用人家女郎的身体去搂抱“自己”,似乎也不大得体,于是动作就在一半上停住了,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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