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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帝笑起来,起身,走下两级玉阶,亲自扶起沈延,拍了拍他的肩。
“沈婳珠,看你父亲多担心你,还不快说给朕听听,是谁教你这般说的?”
婳珠在凉帝温和的语气中找回了些许理智,颤声道:“是……是……”
沈延迅速递上一句:“阿爹在此,但说无妨!”
婳珠用力闭了闭眼,鼓起勇气:“提醒我当心这桩奇事之人,应送了东西进宫,陛下一看便知!”
镇北侯险些一口气背过去!都什么时候了,傻孩子还在布什么局!是哪个狗东西拿他沈延的女儿当刀使,他非剐了那人!
果然有内官从殿外呈上一个托盘,盘内是几张信件模样的旧纸。
凉帝一目十行地看完,饶有兴味地轻笑一声,命内官拿去给镇北侯看。
几封往来信件,一方似乎是一江湖人士,另一方的落款是瑞王楚子孝,却不知是何人收集来的,竟能同时拿到两方的信件。信上探讨的,全是有关灵魂互穿之事,瑞王问的是解除之法,对方回的是江湖上收集的相关信息。
沈延问呈信的内官此信由谁人送来,内官答——瑞王府家仆。
很巧妙的答法,只说是家仆,但谁又听不出来,背后指使之人定是瑞王本人。
瑞王是昭王同母所出的亲弟弟,一向感情亲厚,若说他帮着兄长暗中搜寻信息,十分顺理成章,可瑞王为何要将旧信呈于御前呢?沈延片刻之内尚未想透。
婳珠颤声道:“陛下,数月来,臣女心中对种种异象疑惑,却不得其解,直到机缘巧合与瑞王相谈几句,才从瑞王处得知,原来世上竟有灵魂互换的怪事!”
“昭王”微微一笑,“可是沈二姑娘也亲眼看见了,阿音既会抚琴,又能金钗入木,沈二姑娘还有何疑惑?子不语怪力乱神,在陛下面前妄议鬼怪之谈,你该当何罪?”
婳珠手心的汗已经冰凉,她颤抖着,抬眼望向那位丰神俊朗的王爷,“焉知眼前的昭王仍是昭王、阿音仍是阿音?唯有灵魂互换,才能解释峦平刺杀现场!为何沈婳音武艺超群,为何她敢拉昭王垫背,却丝毫未被降罪?正是因为,当时的女郎实则是昭王,昭王为了保护沈婳音,才用自己的身体——”
“够了!”“沈婳音”厉声喝止。
“陛下日理万机,岂能陪你一个无知女郎胡闹?还不快快向陛下请罪!”
“陛下!”婳珠奋力一搏,“既然瑞王向江湖高人垂询此等怪事,不如将那位高人请来——”
她话说一半,就见身旁的沈婳音毫无征兆地倒下,压得她身子一歪,也跪坐在地。
沈婳音回到自己身体里没站稳,连忙理理衣襟起身,借口太过紧张以致御前失仪。
“陛下。”
心念电闪间,沈婳音已做出决议,趁这空档,提裙跪倒。
“臣女本不想用小小家事烦扰陛下,但事已至此,臣女若不和盘托出,想必怪力乱神之说无休无止,会耽搁陛下更多宝贵时间。”
和盘托出?婳珠一愣,旋即意识到不妙,脸色更苍白了几分,正待抢白,就被沈延一把拽了起来。
“好了!到此为止!”
沈延以眼神狠狠警告!
发展到这一步,凭借他镇北侯的身份,以及与今上的多年情分,今日之事总不至于真按大不敬论处,若再由着她发疯下去,那就难说了!
婳珠眼中满是死到临头的绝望,还要挣扎,被君王的一声轻咳惊得不敢再闹。
其实凉帝的视线已定在沈婳音脸上许久,他看谁都是淡淡的,无人能揣度此刻的圣意。意外地,凉帝对沈婳音的“和盘托出”很感兴趣,微微笑道:“沈侯稍安,正赶上朕今日无事,全当听故事解闷。”
倘若今日之事能终止与此,或许是最为和平的结果,奈何婳珠死活不肯罢休,又有圣人发话,冥冥之中,沈延感到事态正在走向某种失控。
内官适时奉上温热茶汤,一人一份。白琬经历了局势的左右翻转,嘴唇都抖麻了,实在喝不下,只意思意思,便将鎏金小盏放回托盘。
“启禀陛下,”沈婳音润过了喉,字字沉静动听,“今日沈婳珠欲以灵魂互换告臣女之罪,乃是因为——”
“沈婳音你胡说八道!!”
“——她冒充了臣女的身份想杀人灭口!”
混乱中两道声音激烈相撞,奇异地都很清晰。
第67章 留宿
大凉新朝,今上后妃不多,三宫六院空着一半。
沈婳音被小内侍引着,穿过七弯八拐的宫道,被带到一间幽静的典雅小殿。内里布置都齐整,有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宫婢在此服侍她用中饭。
不知此处具体在皇城的哪个方位,也不知其他人此刻在哪儿。
就在沈婳音心中不安的时候,门被叩响。沈婳音连忙理理裙摆起身,示意宫婢开门。
迎面是楚欢那张剑眉星目的面孔,含着温雅的浅笑,眼神一瞥,示意宫婢去外面等,亲自回身将门关上。
沈婳音不禁蹙眉,这可比不得在昭王府中。
“此处可是大内,殿下这样不好吧?”
楚欢合紧门转回身时,面上的笑意已然不见。
“事到如今,你还顾得了这么多?”
再一次瞧见沈婳音左颊上浅浅的痕迹,他语气便软下来:“本王来瞧瞧救命恩人,这是知恩图报,就算圣人知道,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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