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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欢的鼓凳应声而倒,幸而他身手敏捷,才没摔个四仰八叉,但手里的杯盏结结实实扣了他一身的酒水。
瑞王宛如不是亲弟,由衷惊叹:“数月不见,阿音你这暗器功夫可以啊!”
楚欢更衣归来,那两人可没等他,把一桌好菜风卷残云吃得差不多了。
楚欢一瞧便知是他们偷着叫下人撤了几样菜碟,就为耍他玩。
他也不恼,也不叫人把菜添上,慢条斯理地入座,悠闲道:“五弟快吃,吃完以后——”
他把视线转向沈婳音,眼尾露出一丝狡黠。
“——陪阿音去找找通房。”
找、找啥?!
瑞王直接咬了舌头,疼得灌了一大盏凉茶。
好家伙,通房什么的当着姑娘家聊着香吗?瑞王越来越看不懂四哥和阿音的关系了。
连沈婳音都是一怔,片刻后才想起,那是头一回进宫的时候,她好奇问过昭王府为何会有内侍,这都从夏天过到年关了,祖宗怎么还记着呢!
沈婳音小脸登时涨红,怒嗔:“你收一万个通房,自己受得了就行了,关我什么事!”
瑞王默默端着碗筷撤离了前线。
楚欢道:“我以为你会去问赵宁。怎么,不好意思?”
沈婳音瞪圆了一双妙目,“谁不好意思了?我岂是那等忸怩之人!”
饭后,楚欢非拉着沈婳音去找通房,沈婳音气死了,拉上月麟红药登车而去,果然没再问互穿之事。
细雪静落无声,只有街上的人声远远传来。
瑞王与楚欢并立在檐下目送沈婳音的马车离去,两人都没有要回屋的意思。
瑞王一言难尽地问楚欢:“四哥到底什么时候告诉她?”
楚欢没吭声。
瑞王愕然:“四哥不会想等……哇!那要是这辈子都等不到那一天呢?”
楚欢横了他一眼,挑眉,“互穿解法系于她一身,你的夙愿系于我一身,你怎么好意思来管你四哥?”
瑞王这时候还没明白,他的夙愿怎么就系于楚欢一身了,听着总觉得不像什么好话。
“哎对了!”瑞王以拳击掌,“突然想起来,我打听到周大丫的下落来着。”
“哦?”楚欢倒是有点兴趣。
“她当初倒是平安到了北疆地界了,也找到了那两个没见过的舅父。哎!四哥你不知道,她那俩舅父真不是人!听说和周大丫接触还不到半个月,就把她卖给突厥老兵了!”
北疆地处汉夷交界,国家间频有战事,但两族平民百姓通婚的也有,不多见,也不算罕事。
“我听着他们描述,那老兵年纪比沈侯也不小,还是个残疾的,也不知残疾在哪儿,总归不是健全人就是了。我打听了,那老兵年轻时从军,受伤后就偷偷留在北疆没回去过,估计是个逃兵吧,置了牛羊,如今过得也算半个汉人。可是,唉……毕竟是突厥人呢,还那么老了。”
当初沈婳音好心放周大丫走,瑞王想着她是愿意周大丫往后安生过日子的,所以此刻说起周大丫的不幸,颇有些惋惜怜悯。
楚欢听了倒是没什么表情,他平日一贯也没什么表情的,只道:“刚才阿音在的时候怎么不说?”
“我忘了啊!”瑞王委屈。
周大丫这个名字,就像碎石入水,只激起了这日的一点涟漪,随即湮灭无声。
后来,瑞王也没有再想起来过,楚欢也没再提,沈婳音也不曾过问。周大丫这个名字,再也没在他们口中出现过。
赵宁亲自送沈婳音回府,知道方才主子们就“通房”的问题笑闹拌嘴过,说起来,缘起还在于他这个内侍的存在。
赵宁便主动将这段往事讲给了沈婳音听。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刚离宫开府的时候,我们殿下对婢女……有阴影。”
这段典故沈婳音知道,一群柔弱婢女哄着小主子熏香,几乎把没防备的孩子毒死,换她经历一回也得留下阴影。
当时随着开府赐下的通房是不是凉帝的耳目赵宁不敢确定,楚欢一直都把她们打发得远远的。有一日,其中一个在书房外偷听了楚欢的墙角,被当场抓获,楚欢怒不可遏。
“殿下当时就冲进宫去,当面质问圣人,还强行把所有通房全都完璧归赵了,圣人大怒。”
沈婳音听赵宁竟用了“质问”一词,可知当时惊心动魄。
“奴婢原是当初一起赏下来的,也要被一并退回去,但奴婢想留在殿下身边。不瞒姑娘说,奴婢这样的,资质平庸,那宫城是什么地方,根本不会有奴婢的出头之日,倒不如跟着昭王殿下,能过上安稳日子。奴婢去求了殿下,殿下心善,瞧着奴婢诚恳,便把奴婢留下了,也只留了奴婢一个。”
从这件事开始,父子之间就有了疙瘩,两人又都是如出一辙的脾气,再加上旁的摩擦,这些年彼此心里都憋着口气。
“直到今年春天,殿下伤势好转以后入宫请安,没再触怒圣人,相安无事至今,奴婢们私下都松了口气。嗐,姑娘您瞧,这人跟人哪,有时就是怄气,是人就会怄气,不因身份的贵重而没有了七情六欲。”
这是在替方才的拌嘴替楚欢找补吗?
沈婳音轻叹,“他平日待我倒总是和气,却也能看出骨子里不是个随和性子。在圣人跟前,他这脾气若不改,迟早害了自己,你劝着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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