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页
三月二□□吉之日,
这一日,晴空万里,阴霾尽散,乐声隆重时,新帝登基,定帝号为承,年号承宁。
这一日,上都城内大街小巷人头攒动,高呼万岁者,水泄不通。
然这一日的热闹,南榕并无甚兴趣围观,府中人皆知她不喜杂闹,听她吩咐出城亦觉寻常,只却不想此一去,便是肝胆俱裂,后悔莫及。
?
第77章 [V]
登基大典虽隆重却并不繁琐,然却是幼帝以天子之尊第一次临朝宣令,温景州作为天子之师,国之首辅,幼帝懵懂不知之事,皆需他过问掌理,虽不至让他焦头烂额,却是分身乏术。
然他已多日不曾回府与她见面,且大局已定,便仍事务繁多却也不能阻了他见她之切,拒了幼帝再留宫之意,待终于出得宫门时,已至月上中天,满城寂静。
温景州还未上车便瞥见左平正跪在车旁,他心中陡跳,已知定是她那里出了差漏,却压下心乱从容步入马车,待离得宫门转角倏地眼眸锋利,沉声发问:“出了何事,”
左平跪在车内,被他气势所压根本抬不起头来,亦无脸抬头,却知事不可瞒,忙紧声回道:“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姑娘今日出城避扰,于天际将黑之迹,不慎受惊,自清灵寺后山,坠崖。”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流淌着淡雅熏香的马车内忽地冷冽逼仄,左平如被掐住了喉顿觉呼吸困难,后背亦蓦地被冷汗浸湿,他额头触地紧跟着说道:“幸在崖下乃有一清潭,随护的侍卫紧跟着跳下寻救,然那潭水面平暗急,虽未能寻到姑娘踪迹,但也未见姑娘--,属下已查明潭下暗流通向何方,并已派人沿途搜寻,请大人放心,属下定将姑娘平安寻回。”
“坠崖,暗流,失踪...”
“如何受惊,”
“回大人,姑娘欲离开时,忽有禽类伴着叫声自姑娘身前掠过,姑娘身形不稳才...”
“她可有呼救?”
“这,事出突然,只闻惊呼,...下人却不及留意,”
温景州抬手捏了眉心,忽地勾了下唇,紧绷的瞳眸竟因她是下落不明而非噩耗骤然松开,下一瞬已重复冷静。
袖袋中被金丝缠绕,大如东珠的琉璃饰滑落掌心,被他无意识轻轻摩挲,方才惊闻她出事时心中的阵颤晕眩淡去,除思忖她无任何征兆的忽然之举再未有那般心慌之感。
他可以肯定,她定然无事,她只是趁他不备,趁他不察,在他们即将大婚之前假死脱身而已。
她一直不曾放弃归家之念,绝不会无故离开温府,那她为何要假死脱身,是在他不在身边的这些时日,她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亦或是,发现了什么?
有什么事能让她放下执念忽然离开,又或者,是两相比较,她宁愿放弃回去,也不愿与他成婚?她竟就这般不愿?
将掌心之物重收入袖中,温景州缓缓抬眸,“去清灵寺。”
“是!”
所幸那女子出事之地乃在后山,寻常百姓不得而入,故寺中虽百姓频繁,却未受到波及。命僧人将百姓婉言送走后,乐隐便在大殿之内参禅静候。
及至静谧深夜忽有动静自殿外传来,他心惊那人重视之重,如此繁忙之迹亦能出现如此之快,便念了声佛睁开眼起身相迎。
冷月高悬,红梅漫天,幽黄灯火下,温景州站在梅林中开得最盛的梅树前,修长的手指在树身一处轻扣,巴掌大小的树皮便蓦地自树身上松动,他轻挑开来,便见那凹槽内赫然正放着一用黑布包裹的方形硬物。
她竟没有带走,
“阿弥陀佛,贫僧拜见太傅大人。”
温景州蓦然转身,深邃的眸中暗流涌动,挥手间广袖翻动,人已大步行至她出事之地。
山台高约五丈,石壁嶙峋,夜色下深不见底的清潭,幽幽幢幢如若深渊,人若从此处掉下,不慎跌撞石壁非死即伤都非稀奇,
崖下冷风呼啸,目不可视,便有蛛丝马迹此刻亦难以发现,若真被禽类所惊倒退,碰到此处石栏向后跌落--
不,
他的南儿聪颖果敢,有勇有谋,岂会被一小小兽类所吓,
温景州直起身,双眸仍望着下方黑暗,隐在披风下的双手却蓦然松开,这山壁定有蹊跷,她亦定无出事,她将那户籍路引丢下定也是察觉他已知之,亦或是她另备了其他安排。
只是她,真的,太过大胆,此地陡峭高耸,诸多的脱身之法,却竟选如此冒险之法,她就不怕受了伤,真出了意外,
她现下人又躲在何处,有无受伤...
寂静的空台上夜风簌簌,数人林立,却除火把猎猎之声再未有一人发出响动。
乐隐修佛半生心境平和,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乃至穷凶极恶之人,都常见之,于他眼中皆乃众生一等,然此刻,身临如此无声之势中,他却罕觉心境不稳。
低念了声佛后,他手捻佛珠,微施礼说道:“府上施主于本寺横出意外,贫僧责无旁贷,虽无有辨地之能,却也能算出施主平安无事,故还请首辅大人安心,人总有相遇,该遇时便遇,该得之人,亦为上天注定。”
“该遇时便遇,该得之人,由上天决定,”
清雅低醇的嗓音在山台上淡淡响起,那一张天赐卓绝的清隽脸庞,亦在火光照耀下蓦然转现,深如他身后无边黑暗的双眸凌然看来,使平静的声音都透露出无形之势:“我想遇时便遇,我想得之人,便随我所得,所谓上天注定,皆为处心积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