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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是生铁所铸,入手沉重。好在那火十分怪异,并不发热,倒不烫手。
两人背对她,那信陵公却能看见她的举动。神色一动,故意道:“要说这配方,可就讲究得很,难怪你们试不出来,里头有十来味珍奇药材。譬如丹参、乳香、诃梨勒……”
他越说声音越小,那两人听得心痒难耐,不知不觉,两颗脑袋凑做一堆。
恒娘接近他们一步远时,高高举起铁锅,拼尽全力,狠命砸下去。
那两人哪里想到会有这样飞来横「锅」,一声惨叫,抱头跳起。
恒娘也没想到这两人头铁如此,居然没被敲晕。端着铁锅,有点发呆。
信陵公见她一击之下,再无后手,就这样呆在那里,也瞠目结舌,只来得及提醒一声:“快躲。”
那两人回过头来,脑袋晕乎乎的,眼前出现一排端着铁锅的娘子,下意识拔出腰刀,嗬嗬有声,上前乱舞。
恒娘得了提醒,忙端起铁锅挡在面前,哐当当几声,铁锅被刀锋敲得震颤,直如撞钟一般。
铁锅沉重,恒娘使出吃奶的劲儿,端了片刻,便觉手臂酸麻。
对面两人从重影耳鸣中渐渐恢复过来,举起刀,朝恒娘脖子处挥去。
恒娘耳闻破空之声,眼前雪白一片,刀势迅捷,再难躲避。脑海一片空白,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又似乎一下子想了很多。
今生休矣。
还没等她念娘亲,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道凌厉风声,一道白练一般的刀锋从天而降,将那人劈成两半。
鲜血溅到恒娘一头一脸,腥气冲鼻,她回过神来,正好看到从中间分开成两爿的肢体,血肉模糊,内脏散落。顿时控制不住自己,扔了铁锅,回头狂呕。
来人从屋顶跃下,身长如标枪,刀横如煞神。剖开一人后,并不停留,刀势一转,从下斜撩而上,架住另一人的腰刀。
他力大,压得那人刀锋一寸寸降低,在那人力竭的关头,刀势急速横掠,那人被砍为两截。
恒娘刚好呕完,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神色不变,还朝仲简点了点头,表示看到他了。一回头,继续大呕特呕。
九娘她们听到里头动静太大,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一眼见到呕吐的恒娘,旁边是着装整齐的男子。大惊之下,纷纷退出。
仲简也吓了一大跳,连忙闭上眼睛。
恒娘一边呕,一边断断续续问:“仲秀才,你怎么进来的?这里能出去吗?”
仲简还没回答,信陵公却忽然问她:“你是谁?刚才为什么救我?”
恒娘终于呕完,胃里空落落的,两脚有点发软。仲简忙上前扶住她,右手提刀,左手将她半环在怀里。
她软软倚在仲简身上,还朝他笑了一下:“弄脏你的衣服了,回头帮你洗。”
仲简自知道消息以来,一颗心如在滚油里泡着,上下煎熬,片刻不得安宁。
此刻终于见到她无恙,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也难得地回报以一个微笑。
恒娘对信陵公说:“我就是你叫人掳来的薛恒娘。你为什么抓我来?”
“听说你在四处找人问绵子油?是金仙子告诉你的?”
恒娘精神一振,扶着仲简站直:“你知道什么是绵子油?”
信陵公淡淡道:“你已经查出来了,所谓棉籽油,便是高昌白叠布、琼州吉贝布所用之籽取油。用于男子,可收绝育之效。”
恒娘大奇:“你怎么知道我查到这里了?”
“摩尼教出自波斯。那日你叫去询问的蒲布拉便是教中信徒。我们自有办法传递消息。”
恒娘心念一动:“你们刚才所说的圣餐……”
“不错,圣餐中便是添加了此油,是以味道独特。”信陵公冷笑,“若非他们都信这圣餐有奇异之处,如何能长时间养着我这个废人?”
“你们这教,为什么要用棉籽油制作圣餐?”恒娘疑惑,“这不是让你们的教众断子绝孙吗?”
信陵公一掀胡子,傲然道:“你们把这肉身当做宝贝,在我看来,却是个受苦受难的牢狱,暗无天日。生儿育女,无非是将光明再度囚禁在肉身之内,有甚值得?倒不如禁绝生育,尽快终结这三千世界,方有机会,迎来光明境界。”
恒娘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想法的人。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不过你哪来这么多棉籽油?”
信陵公刚要回答,忽然哼了一声:“小丫头想骗我话?你又为什么对这棉籽油感兴趣?”
恒娘苦笑:“你既然知道我是周婆言主编,当知我是为女子说话的。这生育一事,若是多了,实为女子之累。若有这样宝贝,能免女子不断生育之苦,我自然当为娘子们求取。”
诚恳地看着信陵公:“其实你我的初衷虽然不同,意图却也差不多,既然你已经不久于人世,何不将它转送于我,也好让它发挥效用?”
信陵公哈哈大笑:“小娘子,你倒是挺会打蛇顺杆上。”
恒娘眨眨眼:“你找我来,不就是想要让我替你完成心愿?”
信陵公点头:“很好,难怪你能办出周婆言,胆色豪气,都叫人佩服。可惜,你们女子做事,终究不免婆婆妈妈,太过心软,注定成不了大事。
你想让女子不受欺辱,不想着把欺辱你们的人赶尽杀绝,反倒只是去报纸上写写文章,就算惹得人掉几颗眼泪,又抵得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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