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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隐秘而急切的离开,鲜少的,周秉烛心里生出微妙的感觉来。
阮虞她……是真的想通了,甚至,还与他断绝来往。
“周秉烛,我姐姐已经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了,你离我姐姐远点!”
周秉烛略微往后退了半步,他沉着脸背起手来,冷然的望着眼前这个挡在阮虞面前的少年。
三十里外的景安镇,出了一个杀父毁尸的杀人犯。
这个杀人犯虽是个少年,年纪轻轻不过十五,却能够在杀死亲爹之后,把他爹的舌头割了,尸体就丢在柴房里。
而后,儿子把拴着狗链的家犬一同拴在柴房里,不给吃不给喝,把柴房上了锁后,儿子携带着家中财物逃跑了。
后来尸体被人发现,尸体已经发臭,还被饿的狠的恶犬给吃了内脏。
“……”
眼前的少年瞧着年纪也不过十五,身材清瘦,手腕上……周秉烛眼神一凝。
宋广白嘴唇一抖,极力忍耐才没放下手臂上的袖子。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去拉阮虞的手,软了声音乞求道:“姐姐……我头好疼,我们回家好不好?”
“……”
少年脸上不知何时变得苍白,他闭了闭眼,呼吸也粗重许多。
阮思心一提:“广白,你是不是发烧了?”
周秉烛紧锁着眉头,冷冷的望着阮虞给少年探温。
少年脸颊苍白,手紧握着阮虞,身子贴着她,眼珠子一瞬不瞬的胶着她,在周秉烛看来……俨然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少年的身份……
周秉烛拧眉看向阮虞。
从第一次见面起,周秉烛都是随意瞧她,这是第一次,他如此仔细的看着阮虞的脸。
她年纪很轻,瞧着不过十七,未施粉黛,面容素净,她容貌算不上美貌,只算得了有些清秀。
这张小脸上唯一给人眼前一亮的,不过是那寻常的瞳仁要比他人要亮些。
看着她的脸他才模糊的回忆起,十多年前他父母尚在人世时,他曾见过阮虞一面。
那时她还是个留着眼泪和鼻涕的丑丫头……周秉烛再次暼眉,他隐约记得……那时并没有这少年的存在。
他的眼神凌厉的锁定了在少年的身上。
“阮虞,你弟弟几岁了?”
摸了广白的额头,阮思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就见男主负手而立,表情带着厉色,眸中带着审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少年咬着下唇,他攥着阮思的手都在微微的发抖。
阮思迅速冷声道:“周秉烛,我弟弟不舒服,我就先带我弟弟回去了。”
“……”,阮思瞥了一样好几尺外不染纤尘的姑娘,绷紧脊背,忍着脸上的燥意,还是去推满是盆盆罐罐的推车。
周秉烛扫了一眼那个小推车,看着身子细瘦的她,刚想张嘴,却突然顿住了。
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后坐在馄饨摊子前的林小姐。
桌上已经摆好了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小姐就坐在桌前,蒙着面纱还未摘下,只是目光静默的看着他。
周秉烛望了一眼四周人头攒动的街市,没有再阻止这对“姐弟”。
*
“秉烛,好些日子不见,阮虞姑娘,倒真是较之以往有许多不同。”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的女子摘下了面纱,露出清丽极美的容颜来,她缓缓搅动一下碗里泛着油光的馄饨,轻声继续道:“不过,我觉得也挺好的,毕竟人不能总是念着过去活着……”
林雪柔缓慢的看向他,水般的眼眸含着深深的情意:“总要看向日后的。”
“秉烛,不久后,就算我心疾治好了,我也不回去了,我就在镇子一直陪着你,可好?”
林小姐凝着他,眼波流转,其中的绵长情意,仿若他手中加了辣的馄饨,难掩真切。
周秉烛被她的眼眸一烫,他咳嗽一声,面色略显不自然的避开来,待吃了一口满是辣子的馄饨,又想起什么,不由瞥了眉。
仅仅是一刹那,周秉烛心头的热意便凉了下来。
父母惨死的尸体被衙门运往西田村的时候,周秉烛就发过誓,这一辈子,除了杀了那个杀害他父母逃窜的恶徒,还要尽己所能,缉拿所遇到的所有恶徒人犯。
如今,他依言成了镇子里的捕快。
可同样的,他虽在镇子里惩奸除恶的事做过无数,但他的仇家只多不少。
……就算此刻安生的时候,他也是把脑袋挂着裤腰带上活着。
“林小姐,我说过,我发过毒誓,此生不会娶亲。”周秉烛抿抿嘴冷声道。
“……”这话,林雪柔也他听得倦了。她再一次失落的垂下眼睑。
今夜兴致勃勃游街的二人此刻皆已无言,而周秉烛却又转了头,望向了那早已消失于人海中的“姐弟”俩,眉头再次紧缩。
父母还活着时,周秉烛还记得,父母曾无不希冀的与他说,说清水镇的阮家小丫头,与他有缘,望他念着阮家丫头,想着日后与之结亲。
父母还说,日后与阮家的孩子结了亲,便要好好善待她,护着她。
“……”
*
小推车靠在巷口的墙角,阮思喘着气,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
少年在不知名昏暗的巷子里拉着她紧拥着,外头的夜市上依旧是热闹喧哗,而巷子里的黑暗中,少年紧紧抱着她,脸埋在她的肩膀上,滚烫的水忽地滴在她的脖颈上,快速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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