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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1章 都是田楷的错

      翌日,李易的大军没有按照原计划继续向东平陵推进,每日的例行军议被取消,甚至连李易本人都迟迟不露面。
    营中众人对此有些不解,但也不甚在意,只道李易是沉迷温柔乡中无法自拔,一直等到正午的时候,有几个汉子被亲卫营将士推出营门斩首,首级悬于营墙示众,并通告全军,有青州刺客意图刺杀李易,李易险些为其所害。
    亲卫营还道出了刺杀的具体过程,情形很是凶险,七八个死士在李易与民同乐之时忽然亮出兵刃,进身刺杀,幸有来莺儿深明大义,且一见李易风采便为之心折,于关键时刻弃暗投明,不顾自身安危为李易提醒示警,李易这才有了机会,将几个刺客反杀。
    消息一出,军中将士先是一片哗然,然后就是惊怒交加,纷纷向亲卫营问询到底是何人想要害李易的性命,他们要为李易斩杀仇敌。
    亲卫营没有给出回答,只说是暂时情况不明,但是,亲卫营却是在堂而皇之的将郭图及其随行之人收押,并严加看管,这一举动可谓是无声胜有声,根本就是在告诉众人,此次刺杀的背后主使是袁谭。
    于是,李易全军上下义愤填膺,请战之人无数,都恨不得立刻北上诛灭袁谭,为李易出气。
    不同以往,这次的消息军中将领并未隐瞒,反而可以放纵,于是很快的,李易遇刺的消息就传到了外面,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嘲笑李易,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李易侥幸躲过这一次,但早晚还是要倒霉的。
    有人觉得袁谭不对,大丈夫应当堂堂正正的较量,用这种卑鄙手段只会堕了袁家的名头。
    也有人认为,这次的刺杀是李易自己故弄玄虚,完全就是屋中生有,李易为的只是找理由与袁家争夺青州。
    但很快,就有人反驳了这个观点,并拿出来莺儿一行人在土鼓的行程与种种作为做证据,那些事情乍一看没什么,很少会有人生出多余念头,但对照李易的行程,却是一下子就变得疑点重重,而且很容易就能看出,其中有着某些大人物的暗中安排,不然来莺儿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与李易发生交集。
    于是,袁谭安排人刺杀李易的事情进一步被坐实,虽然李易一方在整个时间中,根本就没有提到过袁谭的名字。
    而袁谭,对此事却是没有回应,似乎是完全没有辩解的意思,不过这也勉强算是在情理之中,因为李易与袁谭本来就是要干仗的,刺杀之事无论真假,都不会对双方的关系有实质性影响,所以,袁谭若是积极辩解,不但没什么帮助,反而会叫人以为他怕了李易。
    ……
    李易大营西北角的一处小帐篷外,虞翻捧着一个托盘,向门口的侍卫出示令牌,侍卫查验无误,方才点头放行。
    谢了一声,虞翻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虽然帐篷里面有些昏暗,但虞翻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窝在床榻角落,满脸颓丧的郭图。
    郭图到来的当天,李易虽然没有见他,却也是将郭图当做上宾招待的,而郭图本人虽然见不到李易,但也非常淡定。
    这次出使,袁谭自然有着诉求,但郭图却是没当回事,不是他玩忽职守,实在是郭图认为袁谭的想法不可能达成,于是他就打算随便混两天,然后主动告辞。
    怎奈天有不测风云,忽然出了这档子事情,郭图被牵连,一下就从上宾成为了阶下囚,甚至没有李易的许可,连帐篷都卖不出一步。
    郭图先是察觉到门口的亮光,然后才看到虞翻,心中一喜,慌忙起身道:“仲翔,事情可是有了结果,襄侯可是叫你放我出去?”
    若是换个地方当阶下囚,郭图就算慌张,也能保持风度,但李易这边却是例外,因为李易在对待使者方面实在是劣迹斑斑,由不得郭图不害怕。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虽然郭图觉得自己冤枉,因为他并没有参与谋划这件事,算是受了无妄之灾,但袁谭却是有参与的,如果李易从这点来计较的话,砍他脑袋祭旗一点问题都没有。
    此外郭图还觉得自己特别倒霉,他是特意等着李易过了土鼓县,与城内的美人计没有交集了,这才登门,岂料祸事还是让他撞上了。
    总而言之,郭图现在就是一步生,一步死,心里特别慌。
    虞翻缓步来到郭图身边,瞧着两天没洗脸的郭图,叹了口气,放下托盘,扶着郭图坐下,似是想说什么,却是再次化作叹息。
    连续两声叹气将郭图的心里给搅得七上八下,再也不顾往日的名士风度,直接俯身对着虞翻一个大礼,哀求道:“仲翔贤弟,愚兄几次出使,每每都与贤弟交谈甚欢,早已将仲翔引为平生知己,今愚兄遭难,还请仲翔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一命啊!”
    说着,郭图就要再拜,虞翻赶忙拉住了郭图的手臂,面露不忍之色,但依旧是欲言又止,不说话。
    看到虞翻这副墨迹模样,郭图急得浑身直冒火,但形势比人强,他不敢说难听话,只能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委屈,更真诚一些。
    良久,眼看着郭图都快要掉眼泪了,虞翻这才有了动作,只见他慢慢的从托盘上取下一壶酒,一盘腌肉,道:“今次主公震怒,全军上下皆视袁公子入仇寇,而兄长又是袁家人,唉,若非军纪森严,怕是早就有人害了公则的性命啊。”
    郭图脸色白了白,想起自己刚刚被抓起来时,满脑子问号,只能对天喊冤,岂料却招来了一大群军士,差点将他当场打杀的场景。
    郭图的鼻子一阵发酸,他本以为自己在李易这边已经是熟门熟路,随便走个过场就可以了,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凶险,早知道这样,他是说什么都不会接下这个任务的。
    心中懊恼着,郭图再次恳求道:“还请仲翔救我性命!”
    虞翻将吃食推到郭图面前,苦笑道:“我虽然也算是主公近臣,但这次的事情……唉,关乎我主个人安危,我能为公则做的,只能有这么多了。”
    说罢,虞翻又从怀里拿出一件披风,很贴心的给郭图披在身上,然后起身拱了拱手,就准备往外走,可郭图不但没有感觉到来自虞翻的温暖,反而便体生寒,心中一慌,一把拉住了虞翻的袖子,叫道:“仲翔不能见死不救啊!”
    虞翻摊开手,苦着脸道:“公则与我方素来交好,我也相信公则不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然而,如今众人都言此事乃是袁大公子指使,公则又是自河北而来,这如何能说没有关系?而且,我若是此时在主公面前为你开脱,无需主公动怒,军师等人就能叫我官位不保,所以,唉,翻今次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郭兄见谅!”
    虞翻的拒绝几乎是不留余地,叫郭图紧张的整张脸都几乎开始扭曲。
    郭图握紧了拳头,骨节嘎嘎作响,其实他知道,只要老实交代了袁谭那边的谋划布置,他肯定能够活命,甚至李易还会给他额外优待。
    可郭图再怎么没出息,底线也还是有的,纵然性命被威胁,也做不出出卖袁绍根本利益的事情。
    而且,一旦他那么做了,必然被世人唾弃。
    虞翻瞧了一会,不见郭图说话,转身就要走,但刚刚动作脚下就是一沉,低头一看,就见郭图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服不撒手。
    虞翻无奈道:“郭兄,非是我不愿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说罢,虞翻轻轻挣了挣,见郭图还是不撒手,虞翻再次说道:“罢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公则还有什么未了心愿,或者有什么话要告诉家人的,翻必定代为传到。”
    郭图的胸膛剧烈起伏,此刻他脑子里只有生死,根本没有遗言,过了好一会,咬牙问道:“襄侯当真非杀我不可?”
    虞翻摇摇头道:“不是我主非要杀公则,而是刺杀我主的刺客同谋,必须以死谢罪,否则不足以安军心呐!”
    这回说罢,虞翻倒是不着急走了,就站在那里,眯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郭图,而郭图在短暂的绝望之后,眼神动了动,却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细细回想,郭图发现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李易这边虽然有许多针对袁谭的声音,但是,无论李易自身还是其他高官,都从未有人公开指着过袁谭,说袁谭的基本都是下面的人。
    甚至就连郭图被抓的时候,虽然理由是勾结刺客,却也没有提袁谭的名号,明显是故意不提的。
    很快,郭图心中便有了一个猜想,脱口叫道:“公孙瓒!”
    说罢,郭图看向虞翻,眼中似有兴奋之色,而虞翻也恰好看向他,不过虞翻却是面无表情,但即便如此,对郭图来说已经足够了。
    郭图心中连连咒骂李易卑鄙,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他已经找到了另外一条生路,虽然这条路也不是完全安稳,但比较直接出卖袁绍无疑要好上许多。
    虞翻不动声色,稳坐钓鱼台,李易已经与他说了,郭图一定会“帮忙”。
    果然,又过了一会,郭图深吸口气,主动说道:“图适才想起一事,与那些刺客有关,或许能帮助襄侯寻找幕后真凶!”
    郭图的声音比较平和,但仔细一听,不难发现其中隐隐的咬牙切齿的味道。
    虞翻故作惊喜道:“此事当真?”
    郭图瞪着虞翻,慢慢的吐出四个字:“自是当真!”
    虞翻一拍手,笑道:“如此甚好,公则即能洗清污名,我主亦可惩戒真凶,可谓两全其美。”
    郭图心中大骂,屁的两全其美,李易完全就是在把他当枪使。
    但如今性命被他人掌握,郭图纵有再多不忿,也不敢发作,强忍怒意说道:“早在数月之前,公孙瓒就在幽州招揽猛士,美人,似有不轨之举,然后……”
    “公则此言差矣,白马将军非是小人,如此刺杀行径,必然与公孙将军无关,公则以为然否?”
    不等郭图说完,虞翻就直接出言打断了他。
    郭图心中郁闷,他原本想着既然要被李易当枪使,干脆顺势把公孙瓒给拉下水,彻底坏了李易与公孙瓒之间的关系,不想虞翻却是如此狡猾,他只是刚刚开口,虞翻立刻就把这件事与公孙瓒撇清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郭图改口道:“仲翔提醒的是,是郭某记错了,当时是田楷大肆招揽死士与美人,并让其在土鼓县潜伏,当时袁公以为田楷此举是针对河北,一直对其小心提防,不料田楷其实意在襄侯,未能提前示警,是郭某疏忽了。”
    “好一个田楷,竟然如此奸诈!”
    虞翻骂了一声,然后一脸亲热的拉住郭图的手臂,说道:“郭兄这说的是哪里话,此事怪得不郭兄,谁能想到我主与那田楷无冤无仇,他却要对我主下杀手,唉,实在是人心险恶!”
    郭图没有接话,心中却是暗暗冷笑,真要说人心险恶,还有谁能比得过李易?
    虞翻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主初到青州,虽然已经知道此事是田楷所谓,但苦于没有凭证,也奈何他不得,所以,咳咳,不如请郭兄手书一封,指正田楷恶行,如何?事若成,我主必有重谢!”
    郭图呼吸一窒,脸上出现挣扎之色。
    郭图已然明白,李易根本就不在乎刺客是袁谭指使,亦或者是田楷安排的,反正李易就是要往田楷身上引,因为这样对李易最为有利。
    郭图不怕得罪田楷或者公孙瓒,只是如今青州的局势实在太紧张,也太复杂了,袁谭、李易、田楷,三方都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都想着至对方于死地,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可能成为牵一发动全身的关,但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所以,某些事情嘴上说说也就算了,一旦留下笔墨,之后袁谭若是失利,他肯定是头一号的替罪羊。
    见郭图犹豫不定,虞翻微微蹙眉,语气不满的问道:“难道郭兄觉得此事另有隐情不成?”
    郭图心中一颤,如果是关系袁绍的生死大事,他能硬气到底,可这种赌运气的事情,郭图真的没勇气舍了性命。
    片刻后,郭图苦叹道:“劳烦准备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