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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他闲来无事,作画聊度时光,却突然陷入一阵空荡的白茫茫中。他唤了声:“阿历。”
无人回应他。
姬皦玉回过神觉得奇怪,往日他一出声叫人,阿历便会神出鬼没地从某个角落现身。可这两日,阿历凭空消失了般,送水送饭的人换成了一个普通小厮。
姬皦玉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冷风一卷,他放下毛笔望向窗外,一株光秃秃的树孤独地立在院中,看着好不可怜。一人一树相对无言,姬皦玉心中郁闷烦躁,毫不犹豫地关上窗户。
事实上,姬皦玉猜的没错,蓝采和的确在筹划着阴谋。她近日已经拟好了初步的逃走路线和计划,只待暗月卫那边的消息传来。
何长庚回城的消息已经传进府中,再加上离年关只有半个多月,城主府中一片热闹洋溢。
蓝采和趁着某个夜黑风高的雪夜,悄无声息地潜入何长庚的书房,将兵防图归还原位。就此,一张偷偷织造的大网缓缓成型。
何长庚回府的那日,灰蒙蒙的天空飘下雪花,蓝采和邀请了几个美人在花园廊亭中赏景烹茶。
“许久未见”的宋沐慈领着小厮步入亭中,朝蓝采和一众抱拳行礼,笑道:“雪中烹茗香,妙谈老庄理。”
主宾分座而下,丝竹管弦轻灵空越,茶香弥漫,三两成团或下棋或写诗作画或闲谈书籍自有别番乐趣。
受何长庚密令所托,姬皦玉和两位门客正领着刘欢游园赏景。
几人路经花园,忽闻一声声丝竹鸣响,继而几声调笑从池上围着白帷幔的廊亭中飘荡传出,几人脚步微顿。
姬皦玉来不及阻止,刘欢已快步走近廊亭朝里面一拜,话里话外请求加入席会。
白帐帷幔内,空气似是一阵静默。
另两位门客与姬皦玉面面相觑,眸中皆流露出一分不屑,浪荡子!
而姬皦玉虽不喜刘欢孟浪的作为,但更多的是疑惑不解,在槐花镇时刘欢的种种表现皆是君子端方有礼。即使私下无人时,他面对青楼女子亦恪守礼节,当然这是他无意撞见的。
这样品洁端庄的士子怎会如此冒失无礼,难道刘欢是故意装成这样?姬皦玉心下计较。
帷幔后面已响起一道冷澈的女声:“吾等乃永明城主府的内人,不便与外男见面,先生请回罢。”
寻声望去,在一阵冷风掀动帷幔的间隙,姬皦玉瞧见穿一袭白衫女子的侧脸。她望着棋盘,嘴角微扬,然冷漠如冰的余光却与众人交汇而过,姬皦玉感受到一阵陌生的刺骨寒意。
刘欢几人悻悻而散。
回去的路上,姬皦玉垂首望地,默然不语,难掩失落。一个姓王名义的门客心细地察觉到古怪,试探着开口问:“皦玉兄 ,冒昧相问,何事如此苦恼?”
闻言,姬皦玉睨他一眼只作摇头不语。
然王义心思百转,拐过百八十度大转弯已将事实猜得八九不离十。
“皦玉兄,可否听过一句话: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王义苦口婆心地拍拍他的肩,说。
“何意?”
王义一听来劲了,解释道:“就是说,想见一个人就去见,不要害怕,去的勤快也能刷个脸熟。”
见姬皦玉懵懂地点头,王义深感欣慰,叹气一声径自走开了。
姬皦玉感叹:“干将兄真是善解人意!”
这时,走在前面的蓝衣门客忽然回头,笑道:“谁让他吃过这个亏呢!他是我表弟,年少时暗恋过一位姑娘,结果他人太害羞了不敢出现在那姑娘面前。最后被邻村的伙子捷促先登,抱得美人归喽。所以到现在,他仍旧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敌对
小宴过半,一个青衣小厮急匆匆冲到亭子的台阶下,踌躇一瞬高声禀报道:“各位夫人,城主回来了。”快去迎接吧。
他的嗓音偏细偏柔,听着让蓝采和想起年幼去建邺宫里玩时遇见的一个小太监,小太监也是声音尖细的。
蓝采和轻笑一声,起身跟着大部队去了前院。
前院正大门口已经站了好些人,越过朱红的两扇铁门,走下十来级台阶,经过两樽大石狮子,可以看见一条宽阔的石砖大街尽头,乌沉沉的一片不断靠近。
节奏平稳且沉重的马踏声透过地面的石砖一寸寸敲击骨头,蓝采和垂眸盯着石砖发愣。忽然察觉一道视线暗暗盯着自己,虽然没有恶意却也不容忽视。她假作不知,无意转头撞上一道熟悉而深邃的目光,手指无意识蜷起。
没想到看她的人竟是姬皦玉,他站在台阶上,苍白的面上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愧之色,飞快地垂眸眨了眨眼,唇瓣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蓝采和面露狐疑。他说,下雪了快上来。
转眸环视一圈,开玩笑似的,除了他这个病秧子就没有人待在屋檐下等,蓝采和意味不明地嗤笑,转身不再关注他。
自然没看见,姬皦玉吃了瘪一脸懵逼的表情,那双看着狡诈的狐狸眼睁的圆而大。
“啾——”一声高喝,马儿前腿腾空在原地踏了几下,然后安分地垂头停下。
“庚儿——”贺白氏的声音响起。其实贺白氏是贺长庚生母的亲妹妹。
一个相貌英俊的高挑青年从马鞍上翻身跳下,朝贺白氏躬身行礼道:“母亲!”
随即他环顾一周,视线在众人身后顿了顿,最终将目光定在蓝采和身上,平声道:“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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