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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历送来了姬皦玉亲手制的请帖,邀请她去东城墙那一带逛灯会。蓝采和软软地躺在低榻上,仔细地把玩了会儿翠绿竹纹信封,然后将装有请帖的信封丢入敞开的火炉子中。
火光猛地升高几尺,亦明亮几分。
等到应约的那晚,蓝采和换上了新衣,梅花印纹的裙裳,再穿一件马甲背心,外面套上一件新制的貂裘,既保暖又亮眼。
因事先和外面的人手打过招呼,蓝采和先带着花月随意逛了一圈,再寻个理由将花月留在飞天阁中。从二楼往下探,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停在楼下,车边立着一位撑伞的青衣小厮。
眼眸流露出光亮,蓝采和翻出窗户,脚踩着窗的外沿借力往外一跃,眨眼人已飞至马车旁。阿历朝她颔首示意。
“来了?”马车里的人听见动静,伸出一只玉手撩起车帘。
蓝采和看见了,心道好一只充满文人气息的漂亮大手,随后一袖子把手拍了回去。蓝采和转身朝前走,对阿历说:“走吧。”
她轻松跃上马车,取下身上的貂裘抖了抖,这才掀帘进了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个貌美的贵公子,白衣玄裘,面白无须,唇淡如樱。
心思默然出走了片刻,蓝采和坐下软榻开门见山道:“姬皦玉,你想好了吗?”
姬皦玉不应,颇为耐心地沏了盏茶推至她面前。他缓慢开口说:“我觉得继续合作对双方都有益。”
“你现在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永明城这边的情况不说,就说你的老窝逍遥城,你的叔父亲们正在一步一步架空你的权力。更何况这次贺长庚和他们进行了某项交易,这恐怕也是与你有关。
除此之外,逍遥城毗邻胡族居住地,胡族人可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块肥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朝廷那边还处在中立位置,如果你丢了城主这个头衔,那朝廷估计也会随之倒戈。”
说得不错,蓝采和不可置否,眼下的情形对她十分不利。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当初为了活命,她选择了联姻,可是联姻也只是延缓死刑的计策。如今种种危机一齐浮出明面,她不知这是灾祸还是机遇。
姬皦玉一直在瞧她,只是蓝采和太过入迷而没发现他的目光。
他轻咳一声唤醒蓝采和的注意,继续道:“我们继续合作的话,无疑是有很大益处的。如果我留在永明城的话,可以给你传递重要且隐秘的消息;如果我去了建邺,除了传递消息我还可以拉拢势力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他垂下眸子,“当然我也可以从中获利,报家中之仇,兑青云之志,享荣华富贵。”
蓝采和轻笑出声,眸光流转,来来回回打量了白衣青年好几眼,才问:“你为什么要废如此大的心力帮我呢?我说过,中止合作后你该得的报仇、荣誉、富贵都不会少。”
空气似是凝滞成了一团摸不着看不见的隔膜,茶杯里氤氲着乳白色湿漉漉的雾气,模糊了姬皦玉的眉眼。
半响,他才说出真实的原因,尾音藏着一丝急切。“无功不受禄,知道么!”
蓝采和喏了声,还想说些什么,正巧马车颠簸了两下后停住。马车外响起阿历的呼唤。二人只好止住话头,前后下了马车。
天空似被雾气笼罩住只剩一片朦胧,雪洋洋洒洒飘下,蓝采和从阿历手中取过油纸伞撑开,低声嘟囔:“不是说今日雪势小了吗?”
谁料这话被姬皦玉听去,他面露笑意,狭长的眼睛像一轮弯沉的月勾。
“雪夜逛灯会自有一番雅趣。”他长舒一口气。
蓝采和转头看向一片暖黄的灯海,这就是东城墙一带的灯会了。
其实东城墙灯会场所占地面积很大,囊括了整个东城区,也就近半个城池。每条街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灯笼,有兔子奔月的灯笼,有猫咪灯笼……灯笼样式有六角的也有五角的四角的,但因今日不是元宵灯节,所以没有出现灯王。
东城区的灯火辉煌璀璨,身处其中宛如置身于浩瀚星河,虽是下雪夜,但逛灯会的人可真是多,不说摩肩擦踵,也需得提一嘴人挤人。
阿历劳苦命地在前面开路,他身后的两人倒是有喝有吃玩的不亦乐乎。蓝采和手里提着一盏黄毛狐狸戏耍图画的六角灯笼,微黄的灯光在亮如白昼的街上并不明显。
“你喜欢狐狸?”忽略姬皦玉那明显含着愉悦的声调,蓝采和抽出空侧耳听他废话。
她举起灯笼一瞧,随口出声:“这不是狗狗吗?画的这么胖哪像狐狸了!”
这画着狐狸的灯笼是姬皦玉孝敬她的。当他提着一盏精致华丽又不乏趣味的灯笼,穿过拥挤的行人,走到她面前笑着将灯笼递去时,一股危机感猛然沿着脊背往上蹿。
蓝采和想要后退,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定在原地,心中惊声喊道,狐狸精成人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蓝采和觉得自己神魂脱离了身躯,游荡在长街上空,旁观那副躯体被操控着接过那盏灯笼,然后在内心流下悲凉的泪水。
周围投来的隐晦或□□裸的热烈目光,像火炉子里飞溅的火星子,沾到她脸上似要灼烧出一个巨大的洞。
不会吧?脑海里浮出一个看见死人诈尸般惊恐的想法,蓝采和告诫自己,这只是无稽之谈。他怎么会……
姬皦玉笑眼望她,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没反应便径直拉过她的手腕混入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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