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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明堂上那张冠冕堂皇的脸,烈火里嚎啕悲鸣的盛京,那个女人抱着孩子从房子里跑出来,她已经跑出巷口,无数把刀从她后背刺出来,血花瞬间喷射而出……
连衣不蔽体的老百姓都会仰首北望,叹息如果谢不归再世何至于让北胡欺我大齐如此,他们心里尚且想着王师北上,固我边境,守我河山,可是作为天子的卢阳王却在敌军压境之际弃城而逃,留下满城百姓任人宰割。
忠君报国。
季青雀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句话,从来没有,哪怕上一辈子死到临头她都要没有。
可是就在严华寺后厢房的梧桐树下,她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清晰的念头,恍如隔世,出乎意料的平静,带着一种近似悲哀的怨恨。
忠君报国没有错,满腔热血没有错,视死如归没有错,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也没有错。
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
但是卢阳王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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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留侯府红墙黛瓦,草木青苍 ,下人悄无声息地从正堂正面经过,生怕发出声音,惊扰了正在屋里议事的主人。
“……相公,你是没看见,那季家姑娘真是好烈的性子,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要是真嫁进来,家里还有我站的地方吗?”长宁郡主蹙眉,历经岁月依然明艳的眉目,让人很轻易就能明白她这一生是如何是顺心遂意光彩照人。
长留侯谢源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他闻言便安慰道:“别担心,你是婆婆。而且,她会喜欢你的。”
他心里倒是觉得,烈性的姑娘更好些,更配谢晟那顽劣不堪的脾气。
长乐郡主柳眉倒竖:“什么叫她喜欢我?是我喜不喜欢她,一个儿媳妇,还想在婆婆面前摆谱不成!”
谢源:……
长宁郡主眼尖,眼角余光往门口一扫,立刻喝到:“去哪儿?滚回来!”
两个被当场抓获的少年对视一眼,默契地原地开始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输了的那个长叹一声,被另一个少年抵着后背推到正堂来。
盯着长宁郡主威胁的视线,谢晟一本正经地咳了咳:“阿云病了,我去给他找个大夫。”
长宁郡主皱着眉想了一圈:“谁是阿云,有这个人吗?我们府里不是有个大夫吗,干嘛去外面找?”
“那不行,”谢晟断然拒绝,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府里的大夫派不上用场。”
“病的这么厉害?怎么不早些告诉我?”长宁郡主一惊,她心里已经盘算着到底是什么病,要不要挪出府另辟个庄子,别传染了其他人,忽然注意到谢晟挺拔笃定的身影背后,好像还缩着一个偷偷摸摸的影子,怎么看怎么心虚。
长宁郡主一挑眉,涂了艳红丹蔻的指尖往那道努力缩小存在感的身影一指,就像嗖的一柄小箭凌空扎了出去。
“谢晟你闭嘴,谢景你来说。”
躲在兄长身后的少年脸色一苦,慢吞吞地探出头,露出一张和谢晟相差无几的脸庞,他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长宁郡主。
“谢景!”
“……咳咳咳咳,那个,娘,阿云是小沙养的小狗……肠胃不太好,虽然是狗,那也是一条命不是,所以我和哥就寻思着,去山上给它挖点野草润润肠,救狗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您说是不是。”
“……”
长宁郡主面无表情地看向大儿子:“谢晟,你皮是不是又痒了。”
“没有没有,娘您不心疼我,您也心疼心疼我爹吧,他一把年纪了还追的我满街跑,多辛苦啊。”谢晟连忙表态,义正言辞。
长宁郡主气的脑袋疼:“一天天就想着往外跑,不是打猎就是打人,没点儿出息,成什么样子,今天不许出去,出去就打断你的腿!”
谢晟还没开口,他爹看他一眼,一掌拍在身侧的紫檀木桌案上,桌子轰然断裂,长留侯以行动传达出自己作为一个妻管严,将会坚决执行媳妇那句“出去就打断你的腿”的威胁的决心。
谢晟无语良久,仰天长叹:“不去不去,老和那桌子过不去干什么。这套桌子就剩一个了,偌大一个侯府,桌椅都要凑不出来一套的了,这合理吗?”
第19章 长留
从正堂退出来,谢晟谢景两兄弟沿着朱红色长廊慢悠悠地踱步,谢家以武封爵,谢源又行事从简,府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长宁郡主下嫁之后亲手布置的。
阖府上下,无一不精致,江州的青砖,纪县的假山石,飞檐吊脚的亭台楼阁下封着雄黄,驱避虫蛇,湖边还养着几只翩翩大雁,据说当年他爹求亲时射下来的大雁转手就被长宁郡主急匆匆地抱到太医院去了,闹的鸡飞狗跳,一群悬壶济世的白胡子太医头发都要被揪掉了,总算保住了这对大雁的性命。
这对大雁后来便跟着长宁郡主出宫,在长留府落地生根,子子孙孙年年南来北往,在青空之上翩然盘旋。
谢晟年少时,经常偷偷溜到湖边,试图抓一只大雁拔两根羽毛下来做箭羽,吓的大雁乱飞,他也被他爹打的满府上窜下跳,还夹杂着几声谢景悲愤的“打我干什么我没动手就在旁边看啊”的惨叫。
他娘则在一旁对着丫鬟絮絮叨叨,这边颜色要重那边颜色要浅,然后心满意足地对着太阳欣赏自己新画的指甲,端的是雍容华贵艳若桃李,男人和儿子那边的鸡飞狗跳完全不影响长宁郡主今天也要做全盛京最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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