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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前些日子苇城才遭战乱,州府总要下来派人来视察,到时候见崔家如此屯田养兵,多少也要大惊失色。
刘师爷这几天已经找崔云大管事喝了三回茶了,估计谈的就是这回事,只是瞧着每次喝茶回来都红光满面笑容满满的崔云,再一看有气无力越发憔悴的刘师爷,便让张秀才忍不住想要为劳苦命的刘师爷鞠一把同情泪。
张秀才自认为谏言恳切,又切中要害,季青雀总该能听进去几分,但是事实证明他还是不够了解这位主人。
她认可了他的推论,然后平静地表示拒绝。
气的他回头就和崔云抱怨:“咱们大小姐就像是穷怕了似的,总觉得不够,偏偏不爱脂粉首饰,也不爱金银珠宝,就是要养兵屯粮,不知道还以为她想干什么呢,您瞧瞧,这是怎么个事?”
有什么可不安的,不过就是些兵匪流民,哪怕世道乱一些,可是朝纲稳固,州兵强盛,只要北边一平,朝堂自然就会腾出手来镇压各地动乱,到时候,还能有谁害得了她不成?
崔云却只是微微一笑,和善地说:“大小姐如此行事,自有她的道理。哦,今日刘师爷又约我去官署一聚,我先走了。”
张秀才差点气的一个仰倒,合着全府上下就他一个操心人是吗?他是刘师爷失散多年的兄弟不成?!
索性也撒手不管,反正当主人都开了口,天塌下来也自有她去撑着。
就在这样闹哄哄的日子里,宛州入冬,在下过第一场大雪之后,崔府上下望眼欲穿的谢小侯爷,终于回到了苇城。
第55章 冬灯
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夜, 天明时开门一望,满目银白,地上积尺厚的雪,房顶上覆着薄雪, 南方街巷, 乌瓦白檐, 置身其中, 像是自己也成了水墨画里的人,连呼口气都带着一丝冷冷的水墨冷香。
道路两边张灯结彩, 枯朽的老叔枝干也被挂上彩绸丝带和一盏盏灯笼,崔府门口,有几个下人正在扫雪,还有人站在梯子上,小心翼翼地将一盏精致的琉璃灯挂在牌匾边。
听见马蹄声, 他们便立刻回过头来,有人面上闪过茫然,有人却已经认出了临头的人,脸上顿时挂起惊喜的笑容, 欢喜喊了一声:“姑……谢小侯爷回来了!”
“快快, 去通报云管事!”
“来人来人,先别扫雪了, 快去牵马!”
“诸位壮士, 一路上辛苦了, 请随我来,喝口热汤, 暖暖身子。”
一阵忙乱间, 崔府下人鱼贯而出, 那些随着谢晟南下的兵丁大多出身贫苦,行事粗野惯了,一路上跟着谢晟狐假虎威,进过世族门,入过豪强屋,又长了几分凶性,如今骤然被这样周全热情的招待,顿时感到无所适从,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纷纷求助似的望向谢晟。
谢晟却只是笑,他随意将缰绳丢给来替他牵马的下人,大踏步走上台阶,轻快地消失在朱红大门内。
崔家早就准备好了院子,连热水都已经烧好了,谢晟慢悠悠洗了澡,换上了早已替他准备好的衣服,走出了门,立在薄雪的院子里,眺望着崔府的精致,色彩艳丽的琉璃瓦覆着白雪,在厚厚的灰云之下依然光泽隐约,从前有诗人形容雪中的琉璃瓦如闺中女子的首饰盒,华光稍减,却更添一分美丽,可是在谢晟看来,这更像是冬眠的蛇的鳞片,白雪里隐隐约约,比起奢靡华艳,更有股沉眠般的静美。
飞檐吊脚的琉璃瓦簇拥着一栋朱红色的高楼,据说那便是先帝南巡时曾经驻足过的白发楼,他在此狂歌宴饮,度过了人生里最快乐放荡的一段岁月,临死仍念念不忘。
只是不知这栋白发楼,到底是“白发三千丈”那个白发,还是“白发戴花君莫笑”那个白发。
身后传来嘎吱嘎吱的踩雪声,谢晟并不不回头,依然遥遥望着雪中的白发楼。
身后的声音急促,又很有点惊喜之意。
“老大老大,快快快,别傻站在这儿了,我们打听过了,苇城今天正好要过冬灯节,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千万抓紧了!”
“我要抓紧什么?”谢晟一半是好笑,一半是好奇地问。
身后诸人不由得猛翻白眼,满脸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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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你有所不知,冬灯节说是宛州这一带最重要的几个节日也不为过,是古宛国传下来的最重要的几个传统习俗之一。”张秀才眉飞色舞,说到精彩处,还要展开折扇翩翩扇动,虽然这样的做派被眠雨惊奇地问大冬天的你都不冷吗,但是他只当小丫头不懂事,依然挺胸抬头地顶着众人诡异的视线,坚持这副风流才子的做派。
“小姐是盛京人士,恐怕还不曾见过宛州的冬灯节吧,这个日子里,家家户户都要挂出灯笼,彻夜不熄,整个城镇灯火通明,寓意一年之末驱走灾祸,来年平平安安,再热闹漂亮不过,您正好去去瞧一瞧呀。”
季青雀没答话,只是垂着眼眸,雪白纤长的手指曲起,撑着侧脸,张秀才一瞬间几乎有点怀疑她已经睡着了。
入冬之后,崔家依然忙的团团转,征人买粮,制甲养马,人人忙的脚不沾地,而害的他们不得安生的始作俑者季青雀,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懒怠了下来。
按理说西洲阁地板下日日夜夜暖水流淌,暖的整个西洲阁无一丝寒冬气息,寒冬腊月依然繁花绽放,怎么也不至于叫人有倦冬之意,可是季青雀确实是一日一日地倦怠了起来,本来就不是多活泼的性子,再安静下去,那可大为不妙,他们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由得着急起来,纷纷引颈相望,不约而同的将希望寄托在谢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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