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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罗没说话,可是有人却看不过眼,出声道:“行啦,头儿,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挤兑起一个小姑娘来了,人家在季府里受尽主子打骂,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还要欺负她,羞不羞啊?”
那少年被噎了一下,又回头看了季青罗一言,嘀嘀咕咕了几句,高声向不远处一个男人喊了一声,他说的极快,似乎并不是中原话,季青罗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那个男人听了之后,惊诧地看了季青罗一眼,俯身从一块石头后拿起一包东西,向那高瘦的少年掷去。
那高瘦少年站起身,扬手接住,他个子极高,连衣服也不大合身,一抬手便露出一截脚踝,他随手把那包东西丢给季青罗,季青罗犹豫片刻,颤颤巍巍地拆开一层层油纸,等到看清油纸包裹的东西,她忽然一怔。
里面是几块已经碎了的点心。
“不想吃就别吃,浪费东西,真是多事……大户人家的丫鬟都这么金贵,你们盛京的人能长这么大可真不容易。”那少年一脸嫌弃地挥了挥手,扭头走了。
季青罗这才注意到,大抵是心头一时激动,她竟然不自觉地将干粮捏碎了,白花花的碎屑零零碎碎散了一地。
和这些贼人一起行动,他们即便并不为难季青罗,愿意叫她一声红玉妹子,但是衣食住行,也给不了她什么优待,季青罗第一次啃着冷冰冰的干粮时,心里又是委屈心酸,又是庆幸不已。
幸好落到这群人手里的是她,青珠那么傻,又不会说谎,说不定早就被杀了,而季青雀……谁会信季青雀那个样子是丫鬟啊!!!
季青雀这种人,哪怕哪天真的流落深山老林,也绝不会沦落到只能去啃冷干粮,她说不定还会被路过的行人当成飘然欲仙的山鬼,有的是人要争着抢着去供奉她呢。
想到这里,季青罗悲愤莫名。
……那我就这么像丫鬟吗?!
她到底像不像丫鬟,她是不知道的,至少是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但是这些人绝不像流民,大约他们也并不知晓。
季青罗微微垂下头,旁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的眼角余光却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个像是领头的少年的背影,心里又一次泛起一丝迷惑。
……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天,季青罗见这些人行事并不似传闻里的流民乱匪,行进之间竟然另有一种严正的规矩,她脑子里便隐隐约约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当即一口咬死自己是季家二小姐的丫鬟,是那季家二小姐心如蛇蝎,逼迫她换上自己的衣服,还将她推下马车,吸引贼人的注意力,自己却逃之夭夭,全然不顾她的死活。
说到此处,她又掩面哭泣,说她自幼丧母,几个姐姐都在饥荒里饿死,父亲无奈之下,只能将她卖给人牙子,她从此之后,便受尽白眼与打骂,后来侥幸进了季家,本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好日子,谁知道季家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族,她作为季家二小姐的贴身丫鬟,从小到大饱受打骂和折磨,过的苦不堪言 ,如今又落入贼人手中,倒不如死了干净!
季青罗绞尽脑汁,一边祈祷着祖宗莫怪,一边把自己听过的盛京世家圈子里的阴私事情胡编乱造到一起,听得这些行事古怪的山匪也面露惊诧之色,面面相觑,只觉得她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娇贵漂亮,没想到竟然吃了这样多的苦头,又是这么刚烈的性子,实在很有几分让人肃然起敬。
最后还是那个高瘦的少年开口:行了,带上一起走吧。
那少年是什么意思,季青罗并不太懂,她心惊胆战了好几天,怀里日夜都藏着金簪,随时随地准备着,谁敢欺负她,她就和他们同归于尽。
可是那些人对她却并无失礼之处,虽然言辞粗俗,但是出乎意料,这些人竟然待她颇为和善。
季青罗心里起初只有害怕,可是随着时光推移,便渐渐涌出几分不解来。
流民作乱之事,于她这样的深闺小姐本来毫无瓜葛,但是季青雀深居宛州,宛州这些年又常年受流民之害,季青罗嘴上不说,私底下却时时关注着宛州那边的情形,一点消息也不肯漏过,因此,这几年下来,她其实很清楚那些失去土地,四处游荡徘徊的流民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而她越是接触这些人,便越觉得这些人不像一般的流民,他们之中,有人识文断字,有人身手过人,夜里甚至还设有岗哨,天底下要是真有这么令行禁止的流民,那前些年苇城作乱的徐群便不至于如乌合之众一般,一场大火便被烧的抱头鼠窜。
季青罗总有种莫名的感觉,瞧着他们的种种行事,与其说是被世道和朝堂逼反的乱民,到不如说是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人正努力地装成乱民山匪的样子,反而显得别扭至极,不伦不类。
而言辞之中,对季家似乎又颇有些刺探之意。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跑到苇城来?会不会,会不会是想害季青雀?
季青罗想到这里,心口猛地一惊。
其他人观她脸色煞白,便以为她被先头那人勾起了在崔府里受人鱼肉的伤心事,她年纪小的足以做这里许多人的女儿,生的又娇美柔弱,遭遇又实在可怜,很快便有人不忍道:“唉,红玉妹子实在是可怜,你家原先的主子,就是那个什么季二小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人人都说最毒妇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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