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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沐筠没了公主的身份,一个无依无靠的郡主在丽嫔身边并不会得到多少特别的关照。
相反,丽嫔每每瞧见黎沐筠,长大后越发出落得与那个爬上自己夫君床榻的贱婢模样相像,心里止不住地恶心。常日里不仅叫唤她做些下人做的活计,甚至动不动就对她动手打骂。
明面上她与黎窍是姐妹,可暗地里,黎窍只把她当做宫内的下人,随意使唤。
她住在下人的小房间,不允许与黎窍同桌吃饭,穿的衣裙也是黎窍丢了不穿的。
彼时还只是个孩子的黎沐筠并不知道为何“姨母”与姐姐如此厌恶她,只是一味地自责自己做得不够好。
一次偶然,丽嫔宫内的其他侍女正在下人的房内悄声议论黎沐筠的身世,为她的遭遇感到惋惜。这些话被黎沐筠听见,她才真正知道了自己原是皇帝与宫女所生。
黎沐筠夜里把脸埋在破布被子里小声啜泣,不敢哭出声。
寄人篱下的生活就这么过了十几年,直到黎窍被下诏送去大兴国和亲。
丽嫔本不答应让她一同前往大兴。
在她眼里,她的女儿是大兴未来皇帝的妃子。而黎沐筠的骨子里流着和她母亲一样狐媚下流的血,指不定会压她的女儿一头,爬上龙床,以下犯上,在黎窍夫君的耳根子边吹枕边风。
奈何黎窍坚持要带着黎沐筠一起,让丽嫔不得不改变主意。
黎沐筠性格软弱,让她往东,她便不敢往西,极好掌控,想必在黎窍的管教下不会出大乱子。
然而丽嫔并不知道,她心目中那个软弱好拿捏的形象是黎沐筠数十年苦心经营,伪装出来的假面目。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谢安。
谢安年少意气,心地良善。
曾在一次来永安国拜谒时的夜宴上替她解围。
那个嘴角时刻都上扬着的少年对着那个被黎窍为难的自己露出了最善意的微笑,将身上昂贵的大氅披在了她淋湿的肩头。
“不甘平庸的人终会迎来黎明。”他曾这么对她说过。
他是她阴暗世界里照进来的一束光。
只要能靠近他一点点,感受到他至多不可得的温暖便足矣了。
黎窍撇过头横眉冷目瞥了一眼黎沐筠细柳扶风的身姿,嗤笑了一声。
她不许今日黎沐筠穿彩衣戴珠簪,不许她的风头胜过她。黎沐筠果真是一支玉簪两朵珠花一身白素裙地来了大殿。
“公主已经入了大皇子府,郡主便选给其他皇子吧。”
懿贵妃可不想自己的儿子的后宫里全都是些不知心思的莺莺燕燕。
没能阻止黎窍入大皇子府,无论如何也要想尽办法阻止这个永安国郡主入府。
瞧瞧这副怯懦的模样,一点儿也不中用。
“贵妃,郡主是不宜再入大皇子府了。只是,其他皇子暂时也不急着选妃纳妾。”
宸妃对着懿贵妃笑,懿贵妃想把黎沐筠塞入东宫的心思可是司马光砸缸,人尽皆知。
大皇子的侧妃是公主,而太子侧妃只是郡主,怎么都会显得皇帝更加器重大皇子。
至于深里如何,就看别人怎么想了。
“宸妃未有子嗣,也不必为其他皇子操心了。”懿贵妃瞪了宸妃一眼。
宸妃咬了咬牙,贵妃位份在她之上,恩宠更盛,又膝下有子嗣,她气不过却也比不过,默了不再冷言冷语。
“皇上,郡主的婚事不如暂且搁着,再过段日子便是科考了,人才辈出,想必也能让郡主自己挑选一个如意郎君。”沈皇后微笑着侧过身子谏言。
永安国已经有一个公主成了皇子侧妃,不能再添了。
若是当下许配给高官人家,只怕会引起猜疑,她的这般安排是最妥当不过了。
前来和亲的公主郡主,自是不能再回国。就算回国,也会被人瞧不起。
留在大兴,为她寻一个好人家。她既有了挑选未来夫君的机会,这门亲事也会成为皇帝对中举举人的恩赐。
“便依了皇后的意思吧。”谢封仁一展愁眉,微笑着点了点头。
“谢大兴陛下。”
黎沐筠跟随黎窍入座。
黎窍握着黎沐筠的手,笑得亲和:“妹妹若是能够找个如意郎君便好了。”
黎窍“和善”的模样落在众人的眼里,不知情的人羡慕大皇子又纳了个善解人意的公主做侧妃,说大皇子真有福气。
“谢谢姐姐。”
黎窍对着她挑了挑眉,抓紧了黎沐筠想要抽回的手。
她在黎沐筠耳边悄声说道:“我可不是真心祝福你。妹妹你,注定只配位居在我之下了。”
黎沐筠愣了愣,垂着眼并未说什么,冷静地坐下。
黎窍最是看不惯她这样不冷不热无所谓的态度,哼了一声甩开她的手。
黎沐筠揉了揉被抓得泛红的手腕藏进衣袖里,眼神不自觉地又飘向远处坐着的那个人。
若是可以,她不做夫人,做一个下人也可以。
只要对象是那个人。
酒宴重启,轻歌曼舞,杯觥交错,热闹非常。
月光被迷雾笼罩着,宫人点灯巡夜。
宴会过后,黎沐筠被作为从永安国来的贵客被安排住在了后宫。
大皇子已经成年,在宫外有了自己的府邸。永安国使者与黎窍还住在宫外的皇帝安排的宅子里,就等出嫁时直接入大皇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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