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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余光瞥见天际的霞光,忽然整只狐像打了鸡血似地蹦了起来。
“阿爹阿娘快看!是传说中的登天梯!”
祥云缭绕,仙乐飘飘。
一条玉阶自天际垂至莫倾澜脚下。
莫倾澜一只脚踏上玉阶。
百鸟衔花枝报喜,游鱼跃水面庆贺。
附近的妖族、修士纷纷赶来,想目睹这一场或许他们一辈子只能见一回的仙缘。
他忍不住回望站在人群中的师父。
师父向他笑着点了点头。
莫倾澜捂上心口新长出来的鳞片,拾级而上,心中欢喜。
从今往后,他便能与师父同在天宫共事,共看云卷云舒,岁岁朝朝常相见。
行至半途,他看见南荒乌云滚滚电闪雷鸣,问云端的接引仙官:“那里是在除祟?”
云端的仙人回答道:“除祟哪需这么大的阵仗。今日是仙魔之战的开战日,消息很快就会传开了。你倒是赶了个巧啊,待你飞升后,多半也是要跟着沧海龙宫去魔域杀魔的,这种差事仙勋涨起来最快不过。”
莫倾澜放慢脚步。
他想起了昔年的仙妖之战,仅因天道与凤神眠岁的一句笑谈,便引得三界生灵涂炭。
哪怕如今两族讲和,修士与妖族之间的隔阂也难以抹去,像他这样的半妖受尽世人冷眼。
“仙魔之间因何开战?”莫倾澜问道。
“还不是魔神不讲天规,为了魂晶肆意插手凡间眷属之事,至尊知晓后大为震怒,便直接向魔域宣战了。”
莫倾澜停下脚步。
这登仙梯他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了。
又是天道。
三界还没过多久安生日子,天道就又挑起事端。
且魔神抢魂晶时,他也在现场。当初若非魔神插手此事,那他与师父早就成为龙神手下的亡魂。
他不愿为天道、为天宫向魔域出剑。
可当他入了天宫,这些事情是他不愿就能不为的吗?
当他奉天宫之命,不得不向昔日的恩人、同伴刀剑相向的时候,他与辨坤又有什么分别?
莫倾澜的手按在玉阶盘龙栏杆上。洁白的玉栏杆传来冰凉的温度,就像没有人情味的天宫。
底下传来窃窃私语,围观者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不走了。
莫倾澜回首,师父站在人群之中,一如既往对着他笑着。
他的手松开栏杆。
也许他可以像师父为玄狐族在除祟簿上消名一样,在天宫慢慢经营自己的势力,周旋于各方之间,渐渐拥有主事权。
可这条路,已有师父在走了。
这条路,走起来太慢了。
接引仙官见莫倾澜不走了,无奈道:“莫仙君,你若想听故事,待你走完登仙梯,我能给你讲上一年。现下咱先不聊了,你把登仙梯走完啊!”
“这位仙友,抱歉耽搁了你些许时间。”莫倾澜一拱手。
“无事。你快……”走完它。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莫倾澜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下登仙梯。
接引仙官急匆匆从登仙梯上跑下来追赶。
他对着莫倾澜的背影,大声问道:“莫仙友,你这是何意?”
“修士皆视飞升成仙为圆满,可我倒觉得,与其进入天宫做天道臣,不如在人间当个自在仙。”
莫倾澜越走越快,最后干脆翻身跃下登仙梯。
接引仙官追上来,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一片衣角。
衣角从接引仙官手中飘落。
“莫仙友,我有些不明白你现如今是在做什么?”
“我不去天宫了。”
莫倾澜脊背挺直,眼神坚定。
他说完这句话,竟有稀薄的信仰之力涌入他的身体。
接引仙官气得指着莫倾澜的鼻子怒骂:“你可知,你这是在违反天规!你惹怒了天道,天上地下都将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我早就惹怒过天道了。”
云破日出,日光照在顺命剑上,折射出刺目的光。
“我曾在祭典上向天道献剑,神剑不合她的心意,她便废我灵骨,毁我仙根,斩断我仙途。”
莫倾澜提起顺命剑,“让我为这样的天道办事,我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你要做什么……你……你别乱来啊……”接引神官知晓莫倾澜是如何登仙的,故而畏惧于他的战斗力,一溜烟跑回了云端之上。
莫倾澜感受着体内越来越充盈的神力,发觉厌恶天道的人原来有这么多。
老族长在边上看得着急,“夕蘅神君,您不去劝劝您的徒弟?”
“他想如何做就如何做,本君都随他,反正最后都会殊途同归。”
步恬笑眯眯地看着莫倾澜挥剑斩断他的登仙梯。
轰隆一声,玉阶截断,祥云消弭,鸟兽四散。
她把玩着自己胸前的护心鳞片,笑得温柔。
等莫倾澜组织起伐天同盟,有什么比伐天同盟的盟主是天道徒弟,更能给予这些会心一击的呢?
……
夜凉如水。
莫倾澜跪在洞府外,瀑布掀起的水花沾湿他的衣裳。
寂静的夜中,只能听见他一人的声音。
“师父,我想求教您最后一个问题。”
步恬打着哈欠从洞府里走出来,“你说。”
“我该如何击败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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