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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汝真从未见他如此暴怒的模样,一时惊住。
姜凤声的衣襟被扯得凌乱,望向门边的康福:“康公公,陛下近日可有服药?”
康福回道:“太医院开出来的药,日日都由老奴亲自伺候陛下服用。”
“那陛下怎么还会如此失态?”姜凤声道,“叶大人,快快将陛下拉开,陛下怕是又犯病了。”
叶汝真不知所措。
她打听到的传言里,可没听说风承熙有什么病。
但眼下的风承熙明显不正常,脸色发青,眼底却泛红,咬牙切齿,像是恨不能从姜凤声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朕没病!朕没病!都是姜凤声害朕!都是姜凤声害朕!他一直在害朕!你们都看不到!是他害朕!”
康福和郑硕上前试图把风承熙拉开。
风承熙一面狂骂,一面挣扎,叶汝真只得上去帮忙。
“哧啦”一声响,三人合力,总算把风承熙和姜凤声分开,风承熙手上还抓下了姜凤声的一片衣襟。
“陛下,你的病臣等一直瞒得好好的,生怕传到宫外,动荡民心,您怎么还自己跑出来闹事呢?”
姜凤声脸上满是怜惜,“唉,送陛下回宫吧,以后别再由着陛下私自出宫了。”
风承熙兀自大喊:“姜凤声!你这个伪君子!终有一天朕定要杀了你!”
*
“陛下……到底是什么病?”
叶汝真把风承熙扶上马车,风承熙看着单薄,架不住骨架结实,沉得很,叶汝真累得喘吁吁,问。
康福没有答话,放下车帘。
车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道风承熙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她记得案上有灯笼,应该也有打火石,俯身去摸。
“别点灯。”风承熙忽然道。
声音虽轻,却是每个字都清楚得很,“姜家的人在后面跟着我们,灯一亮便瞧得见车内的影子。”
“……”
叶汝真一时有点怀疑,到底是她今晚喝多了酒,还是脑子本来就不够用?
“给朕倒杯水。”风承熙道,“朕嗓子都快喊劈了。”
叶汝真:“………………”
第17章 招揽
叶汝真摸索着倒了杯茶水。
马车内乌漆抹黑的,她连风承熙手在哪儿都看不到,京城夜里没有宵禁,街边铺子都挑着灯笼,发出一团团晕黄的光。
叶汝真想把窗子上的帘子挑开半分,借点光。
“别。”
叶汝真的手才伸到一半,风承熙便出声了,他在黑暗中的眼力倒是明显比她好,准确无误地接住了杯子。
两人的手指有短暂的碰触。
叶汝真只觉得他的手指冷得很,像是寒冬腊月里冻出来的。
“陛下……”叶汝真看着风承熙在黑暗中一团模糊的轮廓,“……您还好吗?”
“不好,累得很。”风承熙把杯子搁回案上,发出“嗒”地一下轻响,“知道朕今天是去逮谁吗?”
“……”叶汝真不敢知道。
“姜家嫡女姜凤书。”风承熙道,“若是被朕在乐坊里逮着,她便当不了朕的皇后了。”
说着叹了口气,“可惜啊,北里所有的乐坊,明里暗里基本都是姜家的产业,随便哪个密室暗道一躲,朕便只能扑空。”
叶汝真忍不住问道:“那您还去?”
“朕那表哥就喜欢看这一出,好歹表兄弟一场,他既喜欢,朕自然要给他。”
天下姓风,但如今的朝堂姓姜。
即使是皇帝的圣旨,中书省亦有权驳回,称之为“封还”。
即便今天姜凤声自罚降阶,不再担任中书令,新的中书令必然照旧以他马首是瞻,一切并无两样。
这一切皆源于先帝去得太早。
当时风承熙只有三岁,由太后抱着才能上朝。
前代姜家家主将朝堂上保皇一派清洗殆尽,等到风承熙亲政之时,整个朝堂已经全是姜家派系。
“天下是朕的天下,臣子却不再是朕的臣子。”
风承熙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有点低沉,“朕前后黜退了十几个起居郎,才盼来了一个你。叶卿,你愿意做朕的臣子吗?”
叶汝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绷紧了背脊。
这是正式的招揽。
没有哪个皇帝甘愿受制于他人之手,风承熙早晚要对姜凤声发难。
两军正在对垒,处处是看不见烽烟的战场,胜则衣紫服朱,败则身死灯灭。
叶汝真就像一个误入战场的路人——您们要打就打,我只是路过,马上就走,绝不耽误各位,只想赶快走人。
可也许是风承熙声音里那丝低哑,像风穿过箜篌似的,在她心上拂出一点呜咽的声响。
倒是让她有几分不忍心在此时再提辞官。
但这么沉默也不对,黑暗中的安静极其漫长,马车正在闹市,进行得十分缓慢,叶汝真觉得这短短片刻简直度时如年。
她嗓子有点发干,舔了舔嘴唇:“陛下……”
“唔,是漉梨浆。”风承熙吸了吸鼻子,忽然道,“叶卿,去买一盏。”
叶汝真如蒙大赦,连忙下车。
街边正有一家香汤铺子。
漉梨浆、卤梅水、木瓜汗、荔枝浆、杏仁膏、橘红膏……应有尽有。
一只只瓷瓶陈列在铺子里,拿两寸来长的洒金红笺贴着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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