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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组长还是那句话:“沪西也不是我们的辖区啊。”
董家乐急了,转身就要去枪房领自己的配枪。
相熟的探员劝不住,组长存心唬他,说:“你今天夜里又不当值,要去就自己去啊,别拿着巡捕房的枪。”
董家乐怔了怔,停下脚步,不再往枪房走。
旁边人都当他想通了,过来拍他肩膀,叫他先去医务室,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结果却听见他说:“好,那我自己去。”
组长又道:“你要是犯了什么事,当心丢了这层皮。”
董家乐又怔了怔,反问:“我其实早就在想,这层皮到底有什么用”
说完就这么跑出去了,一路都没回头。
组长也是给他气着了,说:“都不许追!听到没有,都不许追,傻小子死在外面才知道天高地厚……”
却不曾想,隔了一夜接到电话,是工部局警务处长打过来的,就是因为听说了前一天晚上霞飞路的凶案,以及中行别业,也真的如董家乐所说出了事情,给绑走了将近两百个职员。
就连华探长赵淮原也立刻给招了来,听过上面的训话,又来给下面人训话——为免上海无法维持和平之现状,必须尽力防范租界内所有暴力活动。
官方口径说完,下面老油子诉苦,说:“叫我们维护租界安全铜钿么没有的,事情么一大堆。”
擅长逢迎的自然要替华探长讲话,说:“探长也有他的难处,上面压下来,说要彻查这一阵银行界的案子,我们自然只有照着做。”
“什么难处啊”清楚底细的却说,“沪西警察署请他过去做刑事科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走了……”
可又有人轻嗤,说:“探长会去沪西沪西是什么地方啊”
“怎么了”对面打听。
那人唏嘘:“昨天夜里霞飞路那桩凶案,76 号的人认错门了,你们晓得伐”
“认错门”
“他们是冲着中中交农去的,估计事前摸点都没摸清楚,把江苏农民银行当成中国农民银行了,简直笑话……”
“董家乐呢那小子回来没有”忽然有人想起来问。
“没,我反正没看见他,”旁边人回答,又问别个,“你呢”
还没搞清楚小子去了哪里,文书过来打断他们,说:“探长叫把开年到现在相关案子的卷宗都调出来了,他统统要亲自过一遍,你们今朝夜里都不要想回去了。”
几个人一听便长叹,可又不敢说什么,只默默交换眼色,看着那些案卷给送进赵淮原的隔间,一沓沓堆叠在写字台上。
赵淮原先后叫了几个人进去,点上烟,烧得云山雾罩,一本本地往下翻。
最近的是昨天一早发生在新闸路鸿祥里的枪击案,中储行的设计科长被人从后脑一枪致命。
再往前,是送进两处中央银行办事处,以及中行白克路支行的炸弹。
……
一直到二月份,发生在中央储备银行上海分行里的爆炸案。
翻开那个牛皮纸硬面夹,里面有当时在场所有银行职员的笔录。其中有一张,签着钟欣愉的名字。
第92章 考验
第二天,钟欣愉到了中储行之后,才听说前一夜发生的事。
先是霞飞路,江苏农民银行的宿舍发生枪击案,里面总共住着十三名职员,五个重伤,五个当场死亡,一个被送到医院抢救不治,只有两名年轻练习生躲在假四层阁楼里幸免于难。
紧接着又是中行别业,凌晨被人突然闯入,绑走了 190 多名雇员。
虽然针对金融业的暗杀和袭击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但一下子达到如此规模,仍旧骇人听闻。
报纸上遣词造句也十分耸动,用“空前枪杀”和“集团绑架”来形容前一夜发生的两起惨案,并称各大银行已全部进入“紧急戒备状态”。
虽然这算是重庆方面的损失,但消息在中储行里传开,也惹得人心惶惶,都怕军统又会有针对他们的报复行动。
那一阵,相关传言漫天,大家都知道这一系列凶案有政治上的原因。有地位有背景的高层每日进进出出,都有沪西派来的警卫簇拥着。一些中等职员也开始雇佣保镖,可又担心当中混进军统方面的特工,所以专门挑选租界里的白俄。余下低级职员,胆子小的陆续提了辞呈。留下的又不能点破,自己在此地做事,其实也是接受伪职,只能怪华胜大楼风水不好,华俄道胜银行破产倒闭,前中央银行逃亡重庆,现在又招血光之灾。听着荒唐,却也有人信,请道士画了符,偷偷贴在写字台桌面底下。
大概也是为了安定人心,和平政府的警政部长专程来到华胜大楼,站在中庭两道大理石楼梯的交汇处,高高在上。下面簇拥着的,有行里的职员,也有特地请来的中外报社记者。
部长亲自发表讲话,从头至尾没提霞飞路,但突袭中行别业,拘禁中行雇员的事情直接就承认了,理由是很堂皇的,说:“我们其实也很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但重庆方面的恐怖分子对中储行的袭击愈演愈烈,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当局又未能采取任何行动。
“因此之故,警政部别无选择,只得下令逮捕由重庆控制的银行雇员。
“不过请大家放心,这些人会得到一切可能的保护和舒适的生活环境。只要重庆方面表示出悔改之意,上海市内的和平与秩序得以重新确立,他们立刻就会被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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