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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姬暗自摇头。
    逞强鬼,明明自己也怕,还偏要捉弄她。
    * * *
    从虎萧边境往都城赶,足足耗了五天。
    待终于望见城镇连成片的暗红屋顶时,天边已现了晚霞,似海浪的云波在穹顶徐徐远去,汇成烟火无法触及的绝色。
    城门高悬“燎冶”二字,有手持长矛的兵士把守,穿着不像鹤乘国那样盔甲缠身,和在营地碰见的骸轶族无甚差别。
    布料倒是好些,打眼看去就知并非粗麻可比。
    瑶姬不是虎萧本国人,乃流亡而来,身上又无任何节、传可递,正发愁该如何是好,郎元却丝毫没驻马接受盘问的打算,径直越过去了。
    数名守卫齐齐行礼,手放在心脏处,头低得极深。
    “没想到你在虎萧还挺有面子的,家中该不会是朝中贵族吧?”
    瑶姬知他素爱旁人吹捧,登时语气惊奇地问道。
    果然,郎元但笑不语,腰背却挺得更直,一副臭屁模样:“到我家你就知道了。”
    到了城中,马儿行进的速度减缓不少,只慢步踏着,毕竟周遭商贩行人众多,免得刮碰。
    瑶姬注意到,主街道附近有很多赤膊的铁匠,系着暗色革围裙,抡圆了臂挥动蜜瓜般大小的重锤,不断敲打烧红的炙铁。
    一锤刚起,另一人的锤又落下,间奏和谐,相邻的商铺叮啷声此起彼伏,由街头传到街尾,期间夹杂着打气的号子和拐八腔的小曲,让过路人移不开目光。
    除此外,贩卖香料和酒水的小贩最多,脖子上挂着被粗绳捆牢的大木匣,走到哪儿货就卖到哪儿。
    若是嘴甜心冷有眼力,同样的东西遇见十人,便能抛出十种不同的价来,不但赚得盆满钵满,还能攒下好人缘。
    街上男女都随意走动,不拒礼节,即便偶尔碰腕擦肩,遇到中意的就互抛媚眼,彼此嫌恶便啐着走开,因琐碎小事推搡龃龉的更比比皆是。
    纵然街上再热闹,可只要郎元的黑马走到近前,乱市就顺便分出条大道来。
    瑶姬能感受到有无数双眼盯着他们,宛如箭场中的活靶子。
    察觉到街上不同寻常的气氛后,甚至街边二、三楼的住户也推开窗子张望,彼此递换眼神,交头接耳。
    每个人脸上,无非诧异和好奇两种神色,倒也有少部分人忧心忡忡的,骚动不安。
    看样子郎元被驱逐之事人尽皆知,可从守城的侍卫和民众的反应来看,他的那位好大哥似乎也没限制他的来回自由。
    就他这个性子,八成受罚离宫还是自己提出来的。
    在城中又行了一个多时辰,终见毗邻坐落的白色殿宇。
    此处建筑风格与鹤乘国也大为不同,皇城周遭虽也建了围墙,布防却不甚森严。
    然距墙五百米内却无人敢擅越,高处的哨兵们随时拉弓待发,这无形的隔绝倒更一目了然,连飞过的苍蝇有几只都能数得清。
    郎元抱着瑶姬下马,引缰走在前头,让她与自己并肩而行。
    “来者相貌必须坦露,否则侍卫会断定访客包藏祸心,无论是谁一律格杀。”
    听了他的解释,瑶姬勉强扯出一丝笑:“你家的规矩,还真挺大的。”
    这五百米走得人心焦不安,就连那黑马似乎也察觉到了肃杀之气,将步子放轻些许。
    无奈它那安了铁掌的蹄子走在石路上,还是发出了不小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更突兀惹眼了。
    待二人走到的巨大铁门前,周围仍安静得很。
    “要敲门么?”
    瑶姬粗略估摸了下铁门的厚度,恐怕就算敲断手,里面的人也未必能听见。
    “不必,等着就好。”郎元大大咧咧靠着墙边坐下,从怀中掏出水壶来晃晃:“别傻站着了,过来休息吧。”
    “还要等多久啊?”
    瑶姬接过他递来的壶润润喉,捶着有些酸痛的腰背:“你家人办事效率也太慢了,难不成要等到子夜?”
    “那要看今日管出入事宜的是谁,若遇上粟吉就能快些,摊上别人,熬到明早鸡鸣都未见有信,任你如何在门外叫骂都没有。”郎元一副见怪不见的模样。
    “什么?他们为何效率如此慢,难道就没人管管?”瑶姬着实没想到,郎元回宫竟还要有这番折腾。
    几日风餐露宿,她着实不想再吹冷风了。
    郎元耸耸肩:“记仇呗,我从前脾气爆,除了栗吉外,其余管事都挨过我的拳头,所以他们就变着法子消磨人。”
    瑶姬:……
    还有脸说呢,他现在的脾气也没好到哪去!
    这一路步步坎坷,索性今日老天开眼,不过等了半盏茶功夫,门就开了。
    从众多腰佩弯刀的侍卫中,快步走出位发须皆白的老者,身穿黑色尖兜帽连筒衣,手里拄着拐杖,脸上沟壑极深。
    在看见郎元的瞬间,老者眼圈儿立即红了,等伸手抱住他时,浊泪早流了两行:“你、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粟吉,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哭,不丢人啊?”
    郎元笑着拍拍他的肩安慰,却抱了他很久才松开。
    “哎呀,只要你肯回来,我这张老脸,不要就不要了!”粟吉用袖口胡乱擦擦泪,抓着郎元的胳膊就把人往里扯,生怕他跑了似的。
    “这次就是说破大天来,你也得给我留下!管他什么宝不宝的,丢了就丢了,难不成死物还比活人金贵?我粟吉就不信了,拼出这条老命去也得跟那帮畜生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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