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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元的脑袋随着她的点指变得晕乎乎的,如同醉饮数十坛美酒,连思维都跟着发飘。
阿瑶还在乎他,心疼他。
真好,他的阿瑶又回来了。
瑶姬宠溺地继续抚摸他的侧脸,撒娇道:“你不伤我自是好的,可若有人要伤我……”
陶然忘忧的郎元猛然僵住,沉醉中的黑眸豁然浸进不见底的阴霾。
额前青筋暴起,遏制不住的杀气自周身迸发。
“谁敢伤你。”
瑶姬目光淡淡扫过他颈上坚不可摧的环箍,欣慰笑道:“有小郎君在,我自是放心的。”
既然她身边有这么多疯子,不为己所有多可惜啊。
* * *
烛火摇曳,瑶姬在崇奉殿留的时辰很久。
待她离去时,郎元站在院门口依依不舍望着她的倩影,屡次恨不得冲到她身边,将她拽回怀中。
却在脚即将踏出庭院时,硬生生止住了。
瑶姬说过,不许他私自出崇奉殿。
郎元难耐地来回走着,细辫甩来甩去,倒弄得心头烦躁之意更甚。
瑶姬的身影越远,这股燥便越浓,让他无名火起,恨不得将恼人的院墙砸得粉碎。
忍耐,忍耐。
阿瑶会生气的。
郎元痛苦地揪住长发狠扯几下,用痛楚强行将理智唤回。
万万不可再惹阿瑶动怒,忍到明天就好了。
阿瑶答应过,明日还会再来。
抱着这令人欢喜的希冀,郎元靠着院墙滑坐在地,将右臂搭在屈起的膝上,怒视那轮不懂事的残月。
落得最好快些,再快些。
他此生还从未如此期盼过朝阳。
* * *
待完全脱离郎元目之所及处,瑶姬揉揉有些发酸的脖颈,将卷好的图纸在空中晃了晃。
黑暗中,一双手自阴影中出现,将其接过。
“跟突狄侍卫核对下真假。”瑶姬仍自顾自朝前走着,未曾有片刻驻足。
顾桢清俊的面容由暗现至月华下。
他步履轻松地跟在瑶姬身后,手里掂量着那图纸:“何须费此功夫?”
想控制郎元,只需几根银针下去便可如意。
“你的操控术能蒙蔽世人,却唯独骗不过那个臭和尚。”瑶姬轻挑眉梢,言语间尽是寒霜。
顾桢抛接图纸的手一顿:“你意欲何为?”
秋风骤起,将夜间的露气又淬入更浓的湿冷。
奇妙的季节,昼夜温差总是如此之大,稍不留意便易惹上风寒,让病邪入体。
好在瑶姬此行着的披风足够厚。
落叶飘零,徒剩枯枝的树梢头挂着下弦月,如同一抹嘲讽的笑,高高在上俯视苍生。
“杀玄行。”瑶姬轻扬唇角,一字一句坚定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托付
杀玄行。
顾桢微怔, 望着瑶姬高傲背影,耳边蓦然回响起那些熟悉的声音。
彼时玄行还不叫这个名字,身为暮崇的十六王子, 身份尊贵,却不令人尊敬。
没人性的杂碎、死孽障,亦或是让人避之不及的灾星……
扣在玄行头上的称号太多, 以至于顾桢都记不太全,只知每一种似乎都挺衬他。
玄行是把失控的刀, 暮崇王室阴邪计划的意外品。
无数人欲除之而后快的恐惧化身。
那几年,顾桢即便待在僻静的药房配毒, 耳边也总是灌满了许多“杀玄行”之类的豪言壮语。
而如何折磨那些自寻死路的蠢货,便成了玄行偶来药房捣乱时的闲谈。
行刺、绞杀或毒害……
能送人归西的花样总归就那么几套, 纵使稍有些新奇法儿, 也翻不出浪来。
挡来挡去,枯燥无聊逐渐侵蚀玄行的神经。
他颓得很, 以至于发癫地模仿顾桢手中的药碾, 抱膝在地上滚来滚去。
玄行清楚顾桢的实力, 屡次想逼其出手, 彼此来一番酣畅淋漓的死斗。
可无论如何,他都激不起顾桢的兴趣。
就算将顾家绝学偷了个遍也无济于事。
用玄行的话来说,顾桢就像块躺在溪底的石头, 又冷又无趣。
也正因如此, 终日弥漫不祥气息的药房,倒成了玄行大吐苦水的树洞。
左右顾桢也视他如空气。
为了追寻可能获得的细微刺激,玄行甚至开始对前仆后继的暗杀者们, 采取“泄洪”式的放水。
唯愿永无波澜的生活, 能起半点涟漪。
遗憾的是, 收效甚微。
就连经营多年“兄友弟恭”的暮崇王也不堪用。
使尽手段,至多只能将要玄行性命的盅水,送到他身前半尺的位置。
玄行很失望,抱臂蹲在地上瞧着那扬洒出的盅水发呆。
半晌后,他忽然对倒在殿柱旁,面色铁青的暮崇王提议,想出去逛逛。
恰逢世代更迭,五国要送新一轮的质子前往鹤乘,玄行也就这么着被放了出去。
一年后,六国重新被撕裂,意兴阑珊的玄行也销声匿迹,彻底断绝与暮崇方面的联系。
如今回想起来,倒生出股隔世般的错觉。
顾桢不知那家伙吃错了什么药,竟剃度遁入空门。
也不知瑶姬究竟是从哪个深山古刹中,将这祸害刨了出来。
这些他统统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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