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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任由打骂,打吧打吧,多打点他心里就好过了。
胡家烧饼前不久从张大耳朵手里买了个小子,是鞑子和抢去的汉女生的孩子,男人买来跑腿的,做好的烧饼就让那孩子送去家家户户……这个孩子被带进大槐树巷子时已经开始发病,症状与零号病人一样,问了才知道,他和零号病人接触最多。这个孩子,成了天花散播最大的帮凶。
寂静的夜里,哭声能传很远很远,煎药的宋大夫手上一哆嗦,药壶的盖子直接松手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他直愣愣地看着粉碎的药壶盖子,心里面盘旋着各种不好的预感……在旁边的王异看到这一幕,过来打扫干净了碎片,扶着宋野坐下,“叔,你忙了一天了,先歇一会儿。”
宋野苦笑,还未说话,眼泪先下来了,“小鱼还那么小,出生那会儿我正好拎着一条鱼回家,她还没有那条鲤鱼大呢,怎么就、怎么就……”
“会没事的。”王异说。
宋野老泪纵横地点头。
王异看着火,眼中好似有着星星在闪烁,“我们要相信公子。”
旁边走过来一个男人,代替了宋野看着火上的药壶,他神情很冷,但动作细致,王异看着丈夫,心底深处的自卑使她不由得垂下了头。
星星在闪烁,月亮弯弯地挂在天幕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亘古不变的星月啊,没有因为幽州城内发生的悲欢离合蒙上悲切的阴影,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杨久醒来的一瞬间就去摸宋瑜的额头,还烫烫的,孩子半张着嘴,呼吸急促,但还活着。房间内有动静,帘子拉开,露出了沈琦憔悴的脸。
杨久朝她笑着,“早。”
沈琦神情有些呆滞,下意识说:“早。”
她心中有个念头下意识出现:杨久怎么还笑得出来?
杨久好像是看出了沈琦的疑惑,她说:“都还活着。”
沈琦忽然反应了过来,捂着嘴把呜咽给憋了回去,她点头说:“嗯,都还活着。”
努力撑起笑脸。
室内另一张床上,沈珏也在发烧,平时活蹦乱跳的孩子突然这么安静地躺着,看起来好小。
杨久起床,把两个孩子留个沈琦照顾,她要在巷子内到处看看,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处理。简单洗漱就出发,没让小甲小乙跟着,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感染天花,你们不行,给我在院子里老实待着,沈琦有什么需要就照顾着点,我转一圈后就回来。”
小乙眼巴巴地说:“公子。”
小甲倔强地抿着嘴。
杨久哄着,“乖啊。”
她转身往外走,差点和气喘吁吁的应铖撞在了一起。
应铖急急刹住脚,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顾不上疼,直接说:“公子,牛找到了,牛找到了,已经进城了!”
杨久懵了会儿,大脑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但身体已经有了反应,加快速度往外走,走出去几步她猛地站住,“把大夫们都喊过来,还有卫生队的负责人,快。”
应铖撑着老胳臂老腿地站起来,根本就管不上自己就要去喊人,身边一道风,等杨久反应过来时,小甲小乙已经跑出去通知人,她无奈地摇摇头,声音有点哽咽,“都是瞎胡闹。”
第64章 开荒第□□天
天未大亮, 还没到城门打开的时间。
因为天花疫情,幽州城实行半封城,哪怕到了时间, 城门也不会如往常那样全部打开。
城门门头上挂着固守城池、盘诘奸细、左进右出的警示牌, 再往上一点便是城防楼,负责瞭望的两个兵目光炯炯地眺望远方,官道自幽州城门向外延伸, 直达看不到的地方。天与地交际处, 忽然跳出了一个黑点,黑点逐渐变大,越来越大, 是一行皂衣骑士飞快靠近, 一路烟尘, 带来浩浩声势。
“开城门!”瞭望的其中一个士兵猛地扑到城防楼边缘,朝下大吼着,“开城门!”
另一个反应过来加入其中,两个齐齐的声音似晨钟撕开沉睡的天空。
“开城门!”
下面人匆忙挥挥手表示知道了,绞盘拉动,沉厚的门伴随着悠长的吱嘎声缓缓开启。它是这头巨兽最坚实的獠牙,又是他最柔软的腹部,承受一切又包容一切。守门的卫士肌肉鼓起, 齐齐喊着“拉”,当两扇城门靠近了左右城墙, 巨大的口迎接着希望……刚才还遥远在天际的队伍转瞬间到了眼前,为首的男人将腰间的牌子解下远远地就扔了出去, 守门士兵接住, 腰牌砸得他手心生疼。
形势紧急, 但守门的士兵没有疏于检查,他核对了腰牌后做了个进的手势。
皂衣骑士的队伍速度丝毫未减,带着滚滚烟尘冲进了幽州城内。马蹄踩在夯实的空旷长街上,发出笃笃笃的声响,声音不断向大槐树巷子靠近。
城门那,守卫们默默地看着那行人走远,看队伍中一大一小两头牛的目光是那么热切,不知道谁喃喃了一声,“牛大仙保佑。”
城门没有洞开多久,随着一声命令,守卫们转动着绞盘,大开的门逐渐缩小,最后只留下一人进出的大小,待会儿会有挑夫过来,把城内所需的生活物资送来。
大槐树巷子口,骑士们已经全部下马,队长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却坚定如磐石,幸不辱命,他们完成任务回来了。
每个人。
他们队伍中的每个人都眼含使命完成的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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