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页
女人一把抓住了孩子的肩膀,“跑啥,火急火燎的。”
“先生授课的时间快到了,我要赶过去听课,昨儿个没去,已经了落下学时了。”
女人笑了,眼睛弯弯的,“咋的,你老子娘不是不同意你去上学吗?”
孩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学时可以换煤饼、换干菜、换米粮。”
他脸上流露出懊恼,“满这个学期的全勤能够换一袋米、一个铁锅呢,我娘知道后悔死了,就她拉着我不让我去,不然我就能够满全勤把这些东西带回家。”
“哟,上学不用你们给束脩,学堂竟然还倒贴!”
“才不是倒贴,公子说了,是奖励。”孩子摆摆手,又要走,但肩膀依旧被抓着,他无奈地看向女人,“婶子,你再不让我去,我可就迟到了,迟到是没有座位的。”
“站着有啥,坐着你们这群皮猴子屁股底下长钉似的,哪一个安分了,还是站着好,能够专心听课。”女人倒了一大碗热茶,里面泡了炒米,“快吃,跑了小半日肚子里肯定空了,饿着肚子去听课能听到啥。”
孩子嘴馋地舔舔舌头,嘴巴上说:“不用的婶子。”
“和你爹一样虚头巴脑的,快吃。”
孩子重重的欸了一声,接过茶碗呼噜呼噜几乎是倒进胃里,跑了小半日真的很饿了。吃完了,孩子认真地把碗放回去,给女人鞠了一躬,跳着跑走了,这回没有被抓住。女人去收拾碗时摸到碗底,没奈何地摇头。
“咋啦?”
待在老虎灶这儿喝茶、取暖、闲磕牙的人中有人问。
女人拿出扣在碗底的一枚铜钱说,“这孩子……”
“哟,就那家混不吝的夫妻竟然生出这么有教养的孩子。”
别人接话,“歹竹出好笋呗,一样米养百样人。”
“读书的好处,读书明礼了。”
女人抖搂开那沓纸,看着上面的内容津津有味。
“老板娘,你也给咱说说上面讲了啥啊,睁眼瞎,那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在场的人起哄,就属一个桃花眼的年轻后生起哄得最厉害,老板娘眼睛一转,笑着把那沓纸塞进了起哄的后生手里,“老娘是给你们读报纸的吗,美得你你们。小伙子,我看你眼珠子都要掉报纸上了,眼馋吧,快看看,顺便给大家伙儿读读。”
胡骁笑眯眯地接过了,“大姐你去忙,我来给大家伙儿读读。”
他接过报纸,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脸上明显露出惊讶,“宁化周报,这是何物?”
“报纸啊,咱公子办的报纸,一周出一份,上面刊登了幽州、靖州、单州三地的事儿,还有北境和大齐其他地方的事情。还有故事和小图画呢,我儿子最喜欢看那个。”
老板娘靠在一旁说,“一地有一地的报纸,你手上拿着是宁化周报幽州版,我还定了靖州和单州的,那边出了我要隔个两三日才能够拿到。”
胡晓说:“新鲜,真新鲜。”
报纸共五张纸,分成不同的版块内容,有社会新闻、有民间故事、有奇闻异事……大的讲述了本周衙门所做的决策、所判的案子,小的有邻里纠纷、有肉档作假等等。
他自顾自地看着,津津有味。
忽然在犄角旮旯看到一则消息,他茫然地眨眨眼,“一夜就出好豆芽,煮汤红烧都可以,张家豆芽,让你吃了顶呱呱。这是?”
老板娘笑骂了一声,“好啊,被姓张的捷足先登了,昨儿个我们还说着用报纸试试给店里面的生意吆喝吆喝,他姓张的还支支吾吾说不行,没想到瞒着我们自己去了。不行,我也要去。孩子他爹,我去衙门那边一趟,你看着点啊。”
说完了,风风火火地跑了。
胡晓看着老板娘越来越小的背影,扯了扯领口说:“有趣有趣,幽州城让我大开眼界啊。”
本以为是边地蛮荒、不毛之地,百姓不知教化、茹毛饮血。没想到来这儿后发现,城市虽小却干净整洁,没有江南的精致秀丽,却别有一番粗犷豪迈之风,当地居民热情好客,文风不盛,可百姓追求教化之心不减。
好地方啊。
“郎君,这儿好热。”侍从扯开领口说。
胡晓看向火焰腾腾的灶膛,锅里面煮着热水,有附近人家买热水的、有挑夫过来送水的,也有只是坐在这儿歇脚、闲聊的。看了眼右侧,布帘子上写着“浴”,竟然还有澡堂子,进进出出去泡澡的还不少呢。他眯着眼睛仔细看灶膛里燃烧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木头也不像是木炭,未燃烧的部分黑乎乎的,好像是石炭?
“胡郎君。”
陈二娘从街对面的铺子里走过来。
“二娘,你的家乡让我大开眼界啊。”
陈二娘与有荣焉地说:“我离开幽州半年有余,许多事物我也是头一次见到,幽州城的变化很大。像这老虎灶,澡堂子,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她感慨地说,“幽州俨然不是过去的幽州了。”
“这,不是陈二娘吗?”
闲聊的人中有人迟疑地喊了一声。
陈二娘看过去,见是以前炊饼店的老主顾,笑着说,“李叔,好久不见。”
“好久好久,真的不敢认。”
张叔喃喃。
有句话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放在陈二娘身上再应景不过,年初虫灾刚起时她只是炊饼店一个寻常妇人,每天不是做饼就是卖饼,眼睛里只有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半年过后,她不管是打扮还是谈吐都似换了个人,衣着不说有多华丽,却样样看起来保暖、舒适、有档次,谈吐更是没有了过去的肤浅和粗俗,眼角眉梢多出来的自信使她不甚出色的面孔看起来光彩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