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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博衍礼貌地等徐茂才坐下后,才落座。
“那不知保护徐大人的那位是何人?”姜博衍状似无意地问道。
徐茂才似乎回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他微微一笑,说道:“那是位样貌清秀的丫头,古灵精怪,但是心思细腻,说起来,这丫头看到你的试卷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夸你的名字好听呢。”
这回换姜博衍愣了一下,他看着徐茂才,眼眸中多了几分认真,“那……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徐茂才已经步入老年,有些事情自然记不太清,他歪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
姜博衍在一旁看着他,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听到徐茂才喃喃道:“好像是叫碧月吧……”
姜博衍彻底怔在了原地。
也就是说他去考试的时候,碧月也在南阳城,而且她看到了他的答卷,那她看到那个名字时,是怎样的心情,是陌生还是嫌恶……
徐茂才见他好像在出神,于是轻轻敲了敲石桌。
姜博衍这才回过神来,他表示歉意地笑了笑。
徐茂才心下奇怪:“怎么,莫非姜大人认识这姑娘?”
姜博衍故作镇定地轻轻一笑,答道:“认识,她是我的一位故人。”
徐茂才皱了皱眉,低声嘀咕一句:“这就怪了……”
姜博衍见他面色困惑,“怎么了,徐大人?”
徐茂才努力用他那年老的脑袋回想起那晚的场景,然后说道:“那晚碧月姑娘看到你的试卷,我也问了差不多的问题,但是那姑娘却摇了摇头,说自己不认识……”
徐茂才抬头看见姜博衍一张脸绷很紧,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徐茂才立刻止住了话头。
姜博衍虽然面无表情,可徐茂才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些年,懂得察言观色,他知道姜博衍此时是在刻意隐忍着什么。
“姜大人,你没事吧?”徐茂才小心地问了一句,有些担忧。
姜博衍握着桌边起身,他勉强笑了下,说道:“没事,徐大人,我们进去吧,我想去熟悉熟悉环境。”
徐茂才连忙道:“好好,我们走。”
此时唯有埋头办公才能让姜博衍缓和这如刀割般的痛,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就这样,他一直在翰林院待到了亥时初刻,安泰进去催了几遍,才将人叫出来。
姜博衍坐在轿子上,无力地靠着身后,脱离了那盏昏暗的烛灯,离开了那个满是书香的房间,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许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他躺在了床上,却根本无法入睡,他不停地在想,当时碧月跟徐茂才说的那句“不认识”,是装的,还是真的不认识。
她是不是已经将自己彻底忘了……
姜博衍将被子往身上扯了扯,整个人却像是被裹在密不透风的袋子里,然后被忽然丢进冰冷的水潭中,紧跟着喘不过气来。
他烦躁地翻来覆去,最后掀开被子,直接起身,借着那抹皎洁的月光,他径直走向桌边,桌子上放着一只小巧的白色瓷质酒壶。
姜博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乘着月色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到胃中,却转为一团烧人的热气。
他不胜酒力,虽然跟着余炼这么久,他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这烧喉的东西,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好东西,可以将人的烦恼暂且冲散。
他放下酒杯,看着外面玉色的圆月,姜博衍轻轻笑了笑,低声道:“晚安。”
虽然和他说晚安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他转身,却还是忍不住咳嗽一声,刚才喝得有些急,脆弱的喉咙经不起冰酒的刺激,对他发来了警告。
余炼的气功并没有将他的寒疾完全治好,但是已无大碍,只是偶然的一两声咳嗽,只要平时注意,不要染上风寒,就无需担心。
待一切都平静下来,他慢慢踱步回到床上,掀起被子,钻进了被窝里,将自己缩成一团,身子终于暖了一些……
他就这样假装平静地在翰林院待了一阵子,时不时进宫和赵嘉珩讨论三省六部的人员调任。
然而令姜博衍没有想到的是,几个月以后,翰林院出事了,那些新进的翰林官竟然一个个因为粗心犯了错,然后各自被降了职。
有的甚至外放为知府同知,好一些的被安排进了大理寺。
姜博衍看着收拾东西的同僚,眉头皱紧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个了,据他听说,这人是因为在编《五形志》时,有多处地方引错了典故,而赵嘉珩查问时,刘显又恰好在场,就算他有心偏袒,也拗不过一旁咄咄逼人的刘显。
姜博衍看着那人收拾好东西,抱着自己的木箱愁眉苦脸地出去,路过姜博衍的桌案时,还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姜兄要好好保重,一定要小心。”
姜博衍也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到了大理寺也要小心,毕竟那地方……”
原本唯一算是干净的就是翰林院了,这里差不多都是科考进来的人。
那人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林清和林凡他们也在那边,我进去还能有个伴儿,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但是翰林院就只剩下姜博衍一位考进来的进士了,所以他有些担心。
那人抱着木箱走到了门口,正好又碰上进来的徐茂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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