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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有骨气!”潘衍打个呵欠,欲站起身回房,眼前却是人影一晃,待定睛瞧去,却是太平往地央一跪,规规矩矩地给他们磕三头,再指指嘴巴,打起手势,潘莺看不懂,潘衍让他起来,并道:“他有话要讲。”这些手势是他无聊时教给太平的,毕竟是长随,每趟有话吩咐他办,都得用笔墨交流,他嫌烦,一些常用的话语便用手势代替,时间久了便生出默契,一看便知。
春柳还是取来笔墨纸砚供他用,太平写道:“今日我从董家小姐府出来后,便发觉身后有个黑袍道人紧追不舍,幸得遇见燕少侠,才捡回这一命!”
潘莺让常嬷嬷把巧姐儿带走,先开口问:“黑袍道人为何要杀你?”忽然想起一年多前的血玉案子。
太平心若明镜,能救他命者,也就眼前三人,若还把过去遮瞒,随时都是他的死期。
他写着:“我乃七年前满门抄斩案子中谢将军之子,谢煜!”
谢煜,那时还是青春少年郎。他不爱耍刀弄棍,喜欢读书习字,五岁便能吟诗作对,满腹锦绣华章。谢将军不喜,总想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做个沙场驰骋的小将军,还是长姐谢娇劝阻了父亲:“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二弟既然喜文不喜武,爹爹又何必一味的强求。到时文不得、武也不得,沦为碌碌庸人,这又是何苦呢!”自此次后,父亲果然不再强迫他,他也打算去义塾念个几年书,得秀才功名后,再考入国子监萤窗苦读,登科入仕,成为一代贤官名垂青史,是他的远大志向。
话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
一场灾祸不期先至,皇帝年少,朝政由太后及外戚把持,因和谢家有夙仇,便随便给谢将军安个罪名满门抄斩,谢娇不堪受辱,欲跳井去死,却被谢煜流泪抓住不放,她终是不忍心,和阿弟一起被关进牢房里。
那牢房的潮湿恶臭自不必说,哪想得半夜三更时,他迷迷糊糊睡着,又被蚊虫咬醒,听有小声嘀咕声,睁眼见两个着黑袍的道人和狱吏站在牢外,提着灯笼把亮光往人脸上照,忽就停在谢娇的面孔上,谢娇姿色秀美,白晳的颈子纤长。
道人似乎很满意,很快掏出一包银子给了狱吏,狱吏掂了掂,方打开牢门,上前揪着谢娇的乌发就往外拖,谢娇大惊,哭嚎着拼命反抗亦无用,眼见要被拖出牢门,他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拽住阿姐的腿,狱吏大怒,拿鞭子狠狠抽打他,他咬牙死也不松手,或是怕引来旁人注意,黑袍道低命住手,又补了些钱给狱吏,连他一并带走,塞进马车里,直往黑浓浓的夜幕深处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贰零捌章 道观内姐弟分离 华宅中诡事层出
只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无端端飞来一段祸,谢娇姐弟二人被虏至一处破旧的道观,迎出来两三黑袍人,阴沉沉地把她俩打量,几人嘀咕了片刻,其中一位扭住他的胳臂就往观里走,谢煜身不由己,回转头来,阿姐也被拽住,她衣裳残破、披头散发,月光映满她的面颊,白里泛青,无有一丝血色。
“阿姐!”谢煜生出莫名的恐惧,哭嚎的大喊,见得谢娇朝他安抚的一笑,并比了个手势,只有他能懂,在狱里阿姐新教他的:活下去。
自那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阿姐。
潘莺心底很难过,眼眶泛红,没谁比她更能明白生离死别的滋味,常燕熹低声道:“你先回房歇息去!”
她摇头,常燕熹也不勉强,持壶倒了一盏热茶搁她手边。
太平接着写:他翌日就随黑袍人一同离开京城,很快便明白留他一命的目的,可供他们任意使唤,做最脏累的活计,稍有不顺,动辄打骂是家常便饭,每日里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想他生于高门大户,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等苦楚,到底受了多少罪不细表,一度认为死都比这样活着好,但忆起阿姐,他又不想死了。
如此一路风餐露宿,抵达云南,停住在一处如宝殿仙宫的宅子前,谢煜但见:朱漆大门,并排六间,鎏金门钉,纵九横七,内里琉璃瓦房,门多廊迷,雕梁画栋,巧夺天宫,琪树花香,珍禽异兽数不胜数。管事仆子多如烟海,行礼相迎。当晚又来了一位大人物。
常燕熹和潘衍交换个眼色,他们不约而同想起在云南守藩的,能有如此大阵仗,唯有野心勃勃的秦王了。
常燕熹插话问:“那位大人物可否半脸有一块浅黑的胎印?”秦王自幼为这胎印所累,又性残暴,在宫中不被喜欢。
谢煜微怔,继而点头。那秦王身畔有十数带刀侍卫相护,入得前厅落主座,黑袍道们分坐两边,筵席开始,酒菜迅速摆上桌,琴师乐伎歌舞助兴,好不热闹的景致,他无人搭理,就躲到厅的后门,顺缝隙往里偷看,见那秦王面貌如钟馗丑陋,一条乌印愈显凶神恶煞。黑衣道与他敬酒,他也来者不拒,听到什么乐事,高声大笑,甚是得意忘形。谢煜瞧见他旁边空着一桌酒席,似还有位能与他齐肩的人物未至。
常燕熹和潘衍神色渐肃,不提他们,燕十三道:“想来此位便是黑袍众道之首了。”又问:“你可有见到他是何等模样?”
众琴师乐伎退下,忽然厅内灯火转黯淡,谢煜正惊疑不定间,忽地央不知怎的竟涌出水来,片刻已有一人高,浮面平静不见波纹,又闻吼声,顺而望去,半空之中现出一只野兽,名曰“含利”。何为含利,燕十三道:“此兽十分罕见,本朝难寻,听闻从西方而来,口能吐金子。被喻为吉祥之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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