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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浪从书房拿了张毯子,蜷在客厅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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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抢救,刘天宇在重症监护室苏醒过来,他全身多处骨折,但这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他有一只眼睛面临失明的危险,经过伤情鉴定,被判定为重伤二级,已经到了过失致人重伤罪的量刑标准。
周放暂时没把这事告诉家里,从周浪家里出来后,他就又回了医院,在那里他等来了刘天宇的父母,刘家老两口得知独生子的一只眼睛被人打瞎了,顿时闹将起来,尤其是刘母,撒泼撒得恨不得全医院的人都来看。
周放好不容易把人安抚下来,告诉他们,刘天宇并不是完全无辜的,酒店卫生间的垃圾桶里,装有沾了他JY的卫生纸,江漓梨的内裤上,遍布他的指纹,还有江漓梨这个当事人的指控,以及卢玥、吴清磊等人的作证。
人证物证齐全,判他个三年五年的不成问题。
而周家家底丰厚,能请来全国最优秀的形辩律师,周放本人就是检察官,他有把握将周浪的刑期降到最低,到时就算要去坐牢,一年两年就出来了,换他们儿子的三五年也不亏。
这一套恩威并施下来,刘家人的底气终于没那么足了。
他们倒不是觉得儿子犯了坏事儿,有错在先,毕竟QJ这事儿哪能说得清楚,说不定是人家自己姑娘愿意的呢,要是好人家的姑娘,能半夜三更地跟陌生男人去喝酒,又去酒店开房的吗?
肯定是哪里没谈妥,那姑娘心里来气,上下牙一碰,就倒打一耙说自己儿子QJ,他们还没说她仙人跳呢。
真正让他们怕的是,打伤他们儿子的这家人好像有点来头,有道是民不与官斗,好家伙,那人的大哥还是个检察官,跟法官关系肯定很好,到时给人家说一声,判多判少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吗?
刘家两老怂了,但最后让他们改变主意的是,刘天宇自己不乐意,他不仅害怕坐牢,更害怕他是因QJ罪坐牢,到时他还见不见人了。
在儿子的强烈要求下,刘家两老只好妥协了,愿意达成谅解,前提是江漓梨愿意撤销指控,除此之外,他们还要求十万元的赔偿。
周放得到这句话,心里顿时踏实不少,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约好第二天再谈。
隔天,他就去了周浪的公寓,把这事说了一遍。
江漓梨倒没有多大的反应,坐着一言不发,周浪却是炸了,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声说:“我不同意!”
周放一晚没睡,为了这事东奔西走,嘴皮子都磨破,神经本来就处在衰弱状态,一听他这话,一股无名火顿时蹿起老高:“我问你意见了吗?还‘我不同意’?你连发言的资格都没有,给我坐下!”
周浪顶嘴道:“我怎么没发言资格了,人不是我打的吗?”
周放两眼一瞪:“打人你还有理了!”
“我当然有理了!那王八蛋就该打,我还打轻了呢,才弄瞎他一只眼。”
“你……”
周放肚子里有一万句骂人的话。
他有三个弟弟,周荡严格自律,周漾年龄还小,算听得进话,唯独这个周浪,从小上房揭瓦、下河摸鱼,烧小姑娘头发,不知道给他惹了多少麻烦,到了青春期还叛逆,初高中光是参与的群架就不下数十起,校纪校规在他眼里跟摆设似的,犯了错又不敢告诉他爸妈,把周放的手机号留给班主任老师,还好意思撒谎,说那是他爸爸。
周放有无数次接到学校里打来的电话,那头通知他你儿子又抓到躲厕所吸烟了,或者又和某职中的混混们打架斗殴了,请您来学校一趟。
就是周放亲生的儿子,都没让他这么操心过。
他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训他几句,一直默不出声的江漓梨突然说:“我同意。”
上一秒在大哥面前还斗志昂扬的周浪,听见这话,像见了鬼似地回头,难以置信地问:“你同意什么?”
江漓梨的视线并不落在他脸上,而是看着周放问:“只要我撤销指控,他们就不追究是吧?”
周放颔首道:“是。”
“那我同意。”
“你同意个屁!”周浪激动地满脸涨红,“这不关你的事!我乐意去坐牢,只要那混蛋能进去,我坐几年都可以,你给我去告他,告死他!江漓梨,你不准撤诉,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但我不乐意。”
江漓梨平静地打断他:“我不想告他,不想弄得满城风雨,我还要读书,还要参加工作,他就算坐牢了又怎样,出狱了还不是照样生活,可是我呢,我的生活会停滞不前,我会顶着QJ未遂受害人的名头,过一辈子,别人看我的眼神,永远带着怜悯,我受不了,周浪,我真的受不了。”
她将脸埋在掌心,痛苦地啜泣起来,看见她这样,周浪跟只斗败的公鸡一样,不再坚持自己的主张,蹲在她面前小声地安慰起她。
周放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这女孩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是真的无法容忍告了刘天宇QJ之后,别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她,所以宁愿撤诉,还是故意说这番话,使得周浪心软呢?
他判断不上来,但不妨碍他对这女孩儿产生了敬佩,因为如果是前者,说明她有直面自己天性中弱的一面的勇气,这很难得。
如果是后者,那她这牺牲委实做得大了些,为了周浪,宁愿自己撤销指控,让侵/犯她的人逍遥法外,甚至还说上一番假话,使周浪不至于自责,这么聪明善良、处处为他人考虑的一个女孩儿,去哪里找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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