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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金巷 第54节

      蒋修个子比陈三郎高,人又有威势,加上陈三郎刚刚才挨了他一脚,此时不免心中忐忑,半坐在地上望着他,又惊又怒地道:“你什么东西?!”
    蒋修懒得搭理他,眼露不耐地冲着对方抬了抬手,陈三郎当即吓了一跳,抬起胳膊护住了自己的头。
    恰在这时,一只狗吠着奔了过来,陈三郎转头一看,忙喊道:“旺财,咬他!”
    那黄狗当真就朝蒋修扑了过去。
    谁知蒋修的动作更快,撩开衣摆一记旋踢正中狗腹,黄狗发出声惊叫便摔到了地上,然后动了动,略显踉跄地爬起来就跑了。
    陈三郎两个何曾见过这样的人?顿时目瞪口呆。
    “旺财!”他还冲着狗跑走的方向大喊了几声,气恼地道,“没义气!”
    “三郎,怎么办?”旁边的伙伴已经慌得没主意了。
    陈三郎也知道自己该好汉不吃眼前亏,但又觉得就这样走了实在没有面子,于是强撑着冲苗南风道:“我要回去告诉我爹娘,你让人打我和我的狗!你这个母夜叉,以后十里八乡都不会有人敢娶你!”
    然后他爬起来就捂着屁股跑了。
    蒋娇娇起先只顾着帮苗南风生气去了,这会子反应过来那个陈三郎的话,不免有些担心地对蒋修道:“大哥哥,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我怕陈家长辈会来找苗姐姐麻烦。”
    张小娘子几个也不免觉得担忧:“万一他们真说表姐是母夜叉,毁坏她名声怎么办?”
    苗南风听了就道:“说就说,谁怕谁不成?难道我就该站在这里被他们欺负才叫贤良淑德么?”言罢,她对蒋修肯定地道,“打得好,就算你不动手我肯定也不会束手待毙。”
    苗东阳也道:“若是陈家为了这事来找我们家麻烦,那以后肯定不会对姐姐好,我也不想姐姐嫁过去了。”
    蒋修扬唇笑了笑,说道:“对的,若自己都不敢保护自己那才叫窝囊。”然后又对蒋娇娇解释道,“放心吧,我没下死力,那是巧劲儿,疼归疼,伤不着里头。”
    苗南风对自己的弟妹们说道:“这事我自己来解决,你们都别多话。”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帮着把蒋修撇出去。
    谁知蒋修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然敢揍他,就不怕被长辈责怪。等回去了我与你一起去说,免得那姓陈的自己来添油加醋,到时解释反而被动。”
    苗南风看着他俊目中那满是不以为然的样子,毫无预兆的,心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
    等回了苗家,蒋修就和苗南风就当头把事情给主动说了。
    两位老太太听了,彼此对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苗三七责怪女儿道:“他既要莲蓬,那你给他就是了,小事变大,有理也成无理,还连累了修哥儿。这本就是他给陈二郎要的,你这样不肯让得人,让陈家听了怎么想?旁人瞧见了也要说你不好的。”
    苗南风皱着眉头说道:“爹爹可有想过,那陈三凭什么对我们家这般理所当然地颐指气使?说到底还不是瞧不上我们苗家。人家不拿我当回事,也就是不拿我们家当回事,我和陈二现如今婚事还未说一定能成呢他就敢做出这副样子,这般家教又是从何而来?若是陈家长辈当真因此事来找我们家麻烦,爹爹您才当是该好好质问他们一番才是。”
    她说这话时语气并不激动,反而流露出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冷静,落在苗三七等长辈的耳中,不由也随之认真思索起来。
    蒋修看了苗南风一眼。
    他沉吟着主动开了口:“苗大丈,出手教训那陈三郎的是我,为避免你们两家有什么误会,我看还是我陪苗妹妹亲自去趟陈家慰问一番,我也可以跟他道个歉,甚至赔些汤药费。但这事既然陈三郎也有责任,且主要是他挑的头,依我看也确实该让陈家长辈晓得苗家的态度,莫要以为苗妹妹是个女子就能随意欺辱,家里头那么多人总是能为她撑得住腰的。”
    苗三七有些意外。
    他原本是没有想过要让蒋修出面的。
    蒋家与他们家不仅是情谊之交,而且还有雇主之义,硬要说起来,其实比起陈家,蒋家才是更重要的。所以他先前也已经想好了,若是陈家要来算账,那自己家肯定是要挡在前面,不会把蒋修牵扯进来。
    可是现在蒋修说的话却让他感到动摇。
    恰在此时,蒋老太太也开口道:“修哥儿说得对,男孩子嘛,肩膀就是要硬才行。”
    蒋娇娇附和道:“爹爹也说只有那些没本事的才把事情推给弱小。”
    金大娘子也没有反对。
    这样一来蒋家的态度就非常明显了。
    苗老太太看了眼自己儿子,意有所指地道:“南风年纪虽然小,但看事情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苗三七的耳根子有些发烫。
    他看了眼妻子,看出对方的赞同之意,然后又朝自己的儿女们看去,只见女儿的眉眼间满是坚毅,至于儿子,也显然流露出渴望。
    他顿了顿,颔首道:“东阳,你与你蒋家哥哥陪着姐姐一道去。”又叮嘱道,“你是男孩子,要护好你姐姐。”
    苗东阳当即应了声是。
    蒋修向着苗三七一礼,然后陪在苗南风身旁走了出去。
    从苗家到陈家的捷径需要经过一段田间小路,最宽可容纳两人并行,苗东阳很自然地走在了前头带路,苗南风则和蒋修两个跟随在后。
    “先前谢谢你在爹爹面前帮我说话。”苗南风将在心中盘旋了好一会儿的话说了出来,衷心地道,“也谢谢你肯陪我走这一趟。”
    蒋修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谢什么,与那陈三郎动手的本就是我。”
    苗南风诚恳道:“你若没有站出来,我肯定也是要与他还手的,是你帮了我。”
    蒋修看了看她,又瞧了眼苗东阳的背影,然后顿了顿,微低了声音说道:“你别怪我多事,我说去陈家道歉也不是想让你受气,只是你毕竟在和别人议亲,有些事能委婉解决就解决了,不必要坐等着误会加深。”
    苗南风听着蒋修用这般自然的,好像在为她考虑的语气谈论着她与陈家议亲的事,不由默然。
    “我明白你的好意。”她沉默了一下,说道,“但我其实还不想嫁人。”
    蒋修之前就已经看出来了她并不太把和陈二郎的婚约当回事,此时听苗南风亲口承认,他也不意外,只道:“其实我也觉得苗大丈给你定亲太早了,你本是个做事的料子,和我小姑一样不是普通女孩儿。”
    说完,他想了想,又道:“可惜这种事我们也不好去帮你说什么,你若当真不想嫁,我看还是得从苗大丈身上下功夫。”
    苗南风原本还在为蒋修对她的称赞感到高兴,下一刻听见他这样说,又不免苦恼起来:“我也知道,所以我在想待会去了陈家能不能借着这事借题发挥一番,让爹爹烦了他们。”
    “这样可能行得通,但也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万一他们当真借题发挥去乱说你不好,以后你的婚事也会有阻碍,就算你不在意,但苗大丈和胡妈妈也会担心。”蒋修沉吟片刻,说道,“我觉得这事还是得擒贼擒王,哦,我不是说你爹爹是贼,只是打个比方。譬如你可以好好想想他为何这么急着把你嫁出去,再想想他最在意的是什么,看能否找到破解之法。”
    “就像我爹爹,他最在意的是我能有出息,所以我就同他说我不想那么早成亲,因为我还有大事要做。”蒋修道,“他听着就很高兴。”
    苗南风定定地看着他。
    蒋修见她像是走了神,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听见了么?”
    “……哦,哦!”苗南风点点头,“那我想想。”
    蒋修颔首,又道:“但是你那个思路也先别放弃,说不定我们可以趁着向陈家表明苗家态度的时候撩他们两下,苗大丈再如何心里定是更疼你这个女儿,所以那个陈二郎若是个靠不住的,你回去也可加油添醋一番让他知晓。”
    苗南风好笑地道:“原来你也会让我去说人家坏话啊,我还以为你当真那般端直。”
    蒋修眉梢微挑,说道:“端直不代表要做傻子。再说我是让你添油加醋,又没让你无中生有。”
    “是是是,蒋先生说得好。”苗南风忍笑捧道,“学生谨记教诲。”
    蒋修弯了下唇角,佯作老成地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说着话,这段田间小路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姐姐,”苗东阳忽然抬手指着大路远处,紧张地回过了头,“陈家那边好像围了不少人。”
    第64章 趁意
    难不成这是打算纠集人手到苗家算账?
    苗南风和蒋修对视一眼,然后双双快步越前而去。
    走近了一看,苗南风姐弟俩才发现这些围在陈家院外的人竟然都是来讨说法的。
    此时陈二郎兄弟两个的父亲陈祖铭正站在门口扬声对众人说道:“课税是朝廷增的,又不是我说了算,你们既用着这些地自然就要一同分担,不然我又拿什么去交税?”
    一群佃客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最后其中一个长着花须的黑瘦男人嚷道:“但你也不能一下子涨这么多吧?!你们倒是不用这般辛苦劳作,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涨租,可我们呢?家里头总要生活啊!”
    蒋修顺着那人说的话,不由上下打量起了对方。
    他自来渠县之后就发现这边的人穿着打扮多数瞧着都比汴京城里的人差些,他以为这是正常的,毕竟京城里头东西多。但却从未想过原来就在与苗家同村之地,竟然也会有着装这般破旧的农民,他在汴京见的那些人力反正是从未有这样的。
    其他人穿的粗布短衫也是平平,而且人人脸上都透着疲乏之态,好似肩上都承着千斤重担一般。
    难道陈家当真这么不是东西,竟故意苛待人家?蒋修心里一阵狐疑和反感。
    陈祖铭看向花须男人,脸上神色平静,说道:“你这意思,好像是我逼你来租种的地,难不成我该自己倒贴钱进去请你们来用?我拿地换租有什么不对?你若觉得不愿意可以不租,当初你儿子生病你来借钱难道也是我逼的?你女儿夭折的时候我可是还送了挽金的,那按照你的说法都是我逼的,怎不见你退还给我?”
    那花须男人被他说了个面红耳赤,气得一阵语塞,最后脱口而出驳道:“你虽借了我钱,可却是高利,又不是你白做的善事!那挽金你虽给了一点,但也只是做来好看,比起你得到的又算什么?”
    陈祖铭气笑道:“听听,大家伙听听,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了。”又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又不欠你的,凭什么要包你们家的生养死葬?你来租种我的地,结果我倒给自己养了个祖宗不是?!”
    不知是谁接了句:“你们家的地也有的是收了别人的。”
    陈祖铭显然也着了恼,当即怒声道:“买卖自愿,我们陈家光明正大得的,不像你们成日里只想着让别人拿钱来补贴自己!我再说一次,这税赋现如今就明白摆在那里,你们若是有本事让朝廷免减了去,别说涨租子,我给你们减租都成!若是做不到就少来与我掰扯,你们不愿种也可以不种!”
    说完,他身后就突然传来了一阵犬吠,那几个佃客不由瑟缩了一下。
    陈祖铭此时方又不急不慢地道:“我若是你们,有这工夫做这些没益处的事,不如早些回去,更勤奋地耕种,也好让日子过得顺心些。”
    佃客们面面相觑,见此情景,也都知道减租无望,只好相继带着自己家人满脸愁苦地转身回去了。
    蒋修看着那些人的背影,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陈祖铭此时也已经看见了他们,苗南风与对方目光相迎,还是很客气端正地礼唤道:“陈大丈,我们来探望一下三郎。”
    陈祖铭看了她一眼,随后目光微转,视线落到了旁边的蒋修身上,语气不明地问了句:“这是你们家的客人?”
    蒋修回过神向他看去,苗南风已应道:“他是去了汴京那位蒋娘娘的孙儿。”
    陈祖铭一怔,然后半笑地看向了蒋修,用一种略显夸张的恍然语气说道:“原来是那个蒋家,我说怎么脾气这么大呢。”
    苗南风正要说话,蒋修已若无其事地上前了半步,向着对方叉手礼道:“陈家阿丈,晚辈蒋修,受苗大丈之托特陪同苗家妹妹来探望陈三郎。”
    陈祖铭见他一副有礼有节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好散火气,又听对方说是苗三七让他们来探望的,便认定苗家这是主动来赔礼道歉的意思,所以也就不急不慢地再打量了对方几圈,拿了拿姿态,方颔首道:“进来吧。”
    蒋修给了苗南风一个“没事”的眼神,又拍了拍苗东阳的肩,然后当先跟在后头走进了陈家。
    陈三郎刚才告状告到一半被那些佃农给打断了,这会子正等着他父亲回来接着说,不想却把苗南风一行三人给一并等到了。
    与他同在堂中的还有他的兄长陈二郎,以及兄弟两个的母亲马氏。
    陈二郎见到苗南风时也是一讶,随即脸上便流露出了不自在的神情。
    陈三郎回过神后就立刻扶着背跳起来了:“你们还好意思来我家?”说罢指着蒋修对自己父亲道,“爹爹,就是他,苗南风就是让他打的我和旺财!”
    苗南风正想反驳,蒋修已抢在她前面开了口。
    他一副坦荡端正姿态,从容地说道:“三郎说得不错,与你动手的的确是我,我请苗家妹妹带我过来也是为了向两位长辈致歉,再看看你身子要不要请大夫瞧瞧,该我负责的我蒋修却不躲避。”
    言罢,他又忽地将话锋一转,微笑问道:“但不知三郎是不是也该随我们走一趟,同苗家人好生赔个礼?”
    陈三郎被他这一番话下来给弄呆了,硬是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陈祖铭夫妇俩也愣了愣。
    陈二郎犹豫了一下,问苗南风:“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