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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金巷 第94节

      “可是出了门我才发现,这条路好不容易。”她啜泣着道,“我一直以为我什么都敢,哪里都不怕去,可是原来走远路真得很难,还好有东阳陪我。可出来了我又觉得更后悔,后悔我不该带他一起,坐船的时候稍微有点风吹浪动,我都担心会出什么事,路上泥泞难行了些,我又怕会露宿荒郊遇到歹人。”
    “夜里窗户响一下我就好半天睡不着,那些脚夫也纷纷像是不可信。”她说,“我都不知道以前我和爹娘来汴京的时候是怎么走的这一路。”
    蒋修起先还只当她是撒娇,可听着听着,自己的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
    苗南风一惊,连哭也忘了。
    “对不起,”他说,“我以后再不让你受这些委屈了。只要我活着一日,我一定好好护着你,把你看得比我的命更重要——”
    苗南风听不得他说这个,立刻退身蹙眉地看着他,说道:“好好过日子的事,别动不动生啊死的。你要长长久久地活着,我也是。”
    蒋修和她离得这么近,能闻到她身上幽幽的茉莉花香,他从没有觉得女孩子身上的香气这么好闻过。
    他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脸上有些发烫。
    “那你,是不是这就算答应我了?”他试探地问着,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发轻。
    苗南风的脸倏地红了。
    “我说了又不算。”她说,“既是来求亲,求婚启可备好了么?你请的媒户呢?哪有你这样走捷径的。”
    蒋修明朗一笑,说道:“你放心,这些我们家早准备好了,我就是想先等你点头。”言罢,又笑道,“说来走捷径这招我还是跟暎哥儿学的,你可不兴说他啊,不然小心娇娇挠你。”
    苗南风一愣,随即喜道:“他俩的事定了?”
    蒋修抬手用袖子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故意道:“等你成了我们‘自家人’我再告诉你。”
    苗南风微红着脸轻拽了他一把,自顾自抬脚走了。
    蒋修笑着,扬声调侃道:“苗小娘子好快的腿脚,可是属风的?”
    苗南风含笑回头,冲他扬了扬下巴。
    他心中雀跃,迈步跟了上去。
    第103章 得喜
    苗三七回到家里时,听说蒋修匆匆来了一趟又因有事走了,本是要责怪儿女们没有招待好客人,不想还未等他多教训两句,蒋修已又再次登了门。
    这回他是正式来送求婚启的。
    苗三七夫妇看着眼前的阵仗,硬是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苗老太太一副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提醒儿子道:“媒户还在等着你们回话呢。”
    说是媒户,但谁不知其实她说的是站在旁边红了耳根的蒋修。
    胡大娘子带着笑,在身后轻戳了丈夫一下。
    苗三七回过神,却也没立刻把婚启接下,而是看了看蒋修,语气温和地道:“善之,你随我来说几句话。”
    蒋修自然恭敬跟上。
    苗三七把他叫到了房里,关上门,头句话便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南风这次去汴京,可是为了你?”
    蒋修微顿,不答反道:“苗阿丈,我是为了南风而来。”
    苗三七心里便了然了。
    女儿说什么是因为不服气,想去汴京闯一闯,要看看那里到底能不能容得下她。其实都是托词。
    她的确是为了蒋修。
    难怪她瞧什么男孩子都不上眼,原来心里早就装了人。
    苗三七恍然且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蒋修,说道:“我不知你是如何说服你父母的,但我们家南风——她的性子并不软和,我也不愿她受委屈。”
    蒋修一愣,旋即明白对方误会了。
    于是他诚恳地说道:“苗阿丈,我知道南风的性子,我也一直很喜欢她这样的性子。我对我爹娘也没怎么说,我就是说我经过这回牢狱之灾后想通了人生苦短,我想娶妻了,别的人我也没考虑过,我只喜欢南风。”
    “然后他们就同意了。”蒋修道,“所以我这次来就是想请您也同意,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对南风好的,我们家人也是一样。”
    苗三七担心的不过是蒋家心怀轻视,虽然两位老太太有闺中情谊,但毕竟苗家是帮蒋家做事的,南风又……做了女孩家不当做的事。
    若是蒋修还有他的家人都以为他们是有意让女儿攀附,这两人又如何能得善缘?
    但现在他听见蒋修这么说,再思及对方特意从汴京赶来提亲的诚意,心中顾虑不由消了大半。
    “南风这孩子,任性。”苗三七笑了笑,说道,“以后就要请你多多担待了。”
    蒋修顿觉一阵澎湃,他立即向着对方恭正一礼,止不住满脸笑意地道:“谢谢苗阿丈成全。”
    苗三七含笑颔首,又忽想到什么,说道:“这草帖我们还要准备一阵,军中那边你应该也不能耽误太久吧?这事……”
    蒋修忙道:“您不用太着急。我们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和南风又是从小认识,蒋家这边没有其他要准备和卜算的,所以这次我是把草帖还有定帖都一并也都带过来了。”
    苗三七愣了愣。
    这还叫让他不用太着急?
    他不由失笑。
    “好,”苗三七笑着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蒋修在渠县只停留了不到两天,次日傍晚他回程之前,又特意来苗家见了苗南风一面。
    苗南风见他行色匆匆,风尘仆仆的样子,都忍不住有点心疼。
    “路上若能有时间休息,你还是多休息会儿。”她说,“别累坏了身子。”
    “嗯,好。”蒋修笑着应下,又看了看她,说道,“这镯子你就好好戴着,等你秋天来嫁我的时候,就能和娇娇手里那只配成一对了。”
    苗南风低眸看了眼腕间的红珊瑚镯子——那是金大娘子让蒋修带给她的,据说是蒋二丈当初送给金大娘子的新婚礼物。
    她抿唇而笑,说道:“你就会拿娇娇当借口。”
    昨日蒋修口头与她爹爹定下婚期时也是这样,说是因他爹打算在明年春天张罗娇娇的婚事,所以想把他成亲的日子定在前头,最好是在秋天,到时冷暖正适宜,如此也免了她在路上遭罪。
    她爹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蒋家这次一气把两个帖子都备好了,足见人家是诚心来娶你的,也不在意我们家拿多少嫁奁出来。你和善之既然两情相悦,早成眷属也是好的,不必去浪费那些时间。等你去了汴京,你想做的事也都能随你心意去做了。”
    苗南风当时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她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自己长大了,将要和父母分开,长路难行,再不得朝夕相见。
    蒋修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牵起她戴着镯子的那只手,说道:“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苗南风望入他眼中,轻轻点了点头。
    蒋修赶回汴京先见过上司后,就又回了趟家,除了要把准信儿跟家里长辈交待一声外,也是顺便在返营前做个修整。
    他这次还抽空去了玉山县的外家,替母亲看望了两位长辈。
    “我没见到外舅,阿姨和姨夫他们都挺好的,我瞧着阿姨还胖了。”蒋修对金大娘子说道,“就是……外翁现在喝酒喝得有点厉害,我陪他吃了顿饭,又聊了半天,到我离开的时候他手里都没放杯子。外婆,眼睛不太好了,我走很近她才认出我,外翁说她是生闷气生的。”
    话说到最后,他也有点无奈。
    按理说自己本该报喜不报忧,可想到母亲和娘家隔得这么远,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他不想让母亲错过关心双亲的机会,怕她以后想起来会难过后悔。
    金大娘子没有多问什么。
    她很清楚父母的愁苦是来自于何处,那些是她排遣不了,也不想再去听的。她唯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写信回去问候,再送些补品药材,叮嘱妹妹多去看望。
    蒋世泽看了看妻子,劝慰地道:“回头我托人给他们送些护目养肝的补品过去。”又道,“这次修哥儿成亲时若他们不方便来,那就等明年忙完了娇娇的事,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二老。”
    金大娘子朝丈夫望去,心中微暖。
    她知道他其实并不喜欢金家。
    但这么多年他为她照顾着金家人,也替她扛着金家的日子,从没有在她面前抱怨过一句。
    金大娘子轻轻挽住了丈夫的手。
    “既然苗家已同意了,那我们这就可以开始准备定礼了。”她说,“等那边定帖送来,我们也正好不耽误。”
    蒋修高兴地道:“您尽管做主,孩儿放心得很。”
    蒋世泽笑着嘲道:“你就只配当甩手掌柜,以后南风还不知要为你操多少心。”
    “我自己能收拾自己,也不让她辛苦。”蒋修道,“我看是爹您想着要让她帮你们分担子吧?”
    蒋世泽作势扬起手要给他个头槌。
    蒋修虽然早就不怕他爹揍他了,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嘻嘻哈哈地脚底抹油准备要跑,正好碰上他妹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
    “大哥哥,走,去小姑那里吃饭!”蒋娇娇道,“我已经把谢暎他们都叫上了,庆祝你要把南风姐姐给我娶回来。”
    蒋修抬手敲了下她脑门儿:“什么给你娶回来,那是我媳妇。”
    蒋娇娇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毛:“你要不是沾我的光哪能接近她,你要对我好点,我可是你红娘。”
    蒋修不甘示弱地回道:“那你和暎哥儿怎么说?”
    蒋娇娇理直气壮地道:“我凭本事挣的!”
    蒋修:“……你还挺狂傲。”说着,给了他妹一个提醒的眼神。
    蒋娇娇这才突然想起她爹娘还在旁边,于是猛地转头,看着神色复杂的父母,干干笑了笑,语气含蓄地道:“是谢暎凭本事挣的,其实我一直很矜持。”
    金大娘子忍不住掩嘴笑。
    蒋世泽也看不下去了,半是无奈,又半是调侃地说他女儿:“矜持没看出来,憨倒是挺憨。”
    蒋娇娇不服气道:“我才不憨呢,我正是因为精明,所以才喜欢他。”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不省心的,赶紧走吧。”蒋世泽好笑地催道。
    兄妹俩便闹闹笑笑地出了门。
    蒋修一见到谢暎,就笑得一脸暧昧地凑了上去,用恰好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了,哥哥这回要抢在你前面办喜事,先把你们嫂嫂给娶回来。”
    谢暎看他满脸得意,笑了笑,淡定点头:“应该的,不然我还担心你到时心中不平衡。”
    蒋修笑着怼了他一拳。
    蒋娇娇在旁边瞧见了,立马走上来扯开了她哥的手,然后拉着谢暎交换了个位置,自己隔到了两人中间。
    蒋修无语失笑。
    谢暎垂眸看着蒋娇娇,亦是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