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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酒再香,那您老也不能仗着自个儿是魂体,就赖在葫芦口不长个儿啊。
眼见得虚无子翻着白眼,犹自一脸猜疑地看着天玄,鼻子却还在非常明显地一耸一耸地,显然是以魂体状态进入到了醉酒的情形之下,苏音便替他尴尬得慌。
“那个……”苏音张了张口,想要搭个腔解去场中那莫名其妙的氛围。
孰料,才只说了两个字,她忽然神色微凝。
慢着,这两个人身上的道袍,怎么那么像?!
苏音眨了眨眼,细细端详着眼前二人。
像,真像。
一虚一实两件道袍,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至少像了八成以上。
更有甚者,那天玄尊者衣袖处的云纹,竟也和虚无子袖畔模糊的纹路,隐约吻和。
前文便曾有述,虚无子魂体不稳,其身上衣袍的绣纹便也一直都是透明的,根本无从分辨,而那个像是宗门徽章一样的饰纹,亦同样如此。
而此刻,对照着天玄那身竹青的道袍,再去细看虚无子的青袍,苏音竟有种前者是后者的清晰版的错觉,看得久了,越发有种混而为一之感。
看着眼前无比相像的道袍,苏音不由又回忆起了虚无子破关的第一句话:
“好酒、好酒,沉醉东风,果然好酒。”
沉醉东西,与“醉东风”的酒名,可不就只差了一个字?
这厮人还没出窝呢,仅凭着香气便道出酒名,要说他和天玄毫无瓜葛,苏音头一个不信。
所以说,虚无先生的确便是天玄尊者的师叔。
虽则苏音一早便信定了天玄此前所言,然如今既有眼见之实、又有耳闻佐证,她有种“我去居然是真的”的震惊。
脑内野马狂奔与现实铁幕撞脸,两者间的区别还是颇大的。苏音此时已是张口瞠目,到嘴边的圆场话竟也说不出了,整个人都有些懵。
一时间,亭中三人(魂)各自无言,竟是寂然。惟那湖上凉风波荡,水声轻响,似是这一小方天地已然没有了人迹。
“你……认识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虚无子那带着微醺的语声,才终于响了起来。
这声音立时令苏音惊醒过来,旋即发觉,自个儿居然还毫无形象地张着嘴。
她连忙闭上口,目注虚无子。
嗯,应该酒醒了,那张透明的脸上神情端重,不像方才直眉瞪眼地傻缺样儿。
天玄的情绪似乎业已恢复了平静了些,此时闻言,便恭敬地俯首道:
“是的,三师叔。您是九霄宗无相院掌院、仙翠峰峰主、四大护法之北冥护法,玉虚真人。”
看得出,他应已猜出了虚无子失忆之事,于是主动道出其身份。
虚无子的神情微有些茫然,身形缓缓拔高,望向天玄的眼神很遥远,仿佛在看着别的什么地方。
“九霄……仙翠……北冥……玉虚……”他反复地、喃喃地念叨着这些,目色始终不曾清明,便连声音也一直很轻,也不知是怕惊醒多年旧梦,还是怕那旧梦已然远离。
看着那张半透明的、眉眼间似隐着愁色的脸,苏音蓦地生出一个念头。
虚无子那漫长的、堪称点滴不存的失忆,究竟无法记得,还是他不愿记得?
苏音想起了从前饰演过的一个心理医生的角色。
那个角色虽然只活了一集半,可台词量却是出奇地多且密集,也因此,苏音至今都还记得那个角色的名字——苏理。
同姓的心理医生,这名字确实很容易记。
在苏理医生的台词中,便有关于人类失忆的大段论述,其中有一段的大意便是:
有时候,失忆其实是一种人体大脑的保护机制。当经历了一些极端痛苦或恐怖之类的事件时,将这段记忆暂且或永久封存,会让人更快恢复正常的生活。
如果在这时强行唤起记忆,很可能会起到反效果。因此,在患者失忆时,大多数情况下的心理干预都是非硬性的,顺其自然地慢慢恢复,或者干脆永远不恢复。
虚无子的情况,会不会便这一种?
苏音如此想道。
此时,虚无子也已不再反复念叨那几个词,而是目注天玄,肃容道:
“先不论我是否真是你的师叔,你且说说九霄宗如今的情形便是。我方才想了半天,硬是没想起有这么个门派来。”
说着又微冷了神色,拢起衣袖道:“我虽记性不佳,这些来却也不曾与世隔绝,你最好实话实说,但有一句诳语,我便……我便……”
他忽地词穷起来,眼珠子转来转去,竟是寻不见能拿来威哧对方之物。
不过,当眼尾余光瞥见案上的酒葫芦时,他却一下子两眼冒光,咽了口唾沫,掷地有声地道:“我便要你这葫芦酒赔罪!”
苏音“噗”地一声,险些没被自个儿的口水呛死,不由得连连咳嗽,脸都憋红了。
嗯,咳红了脸总也好过臊红了脸,苏音夸张地咳嗽着,听感觉心胆都要被她咳出来了。
天玄哭笑不得地道:“师叔若喜欢这酒,只管拿去便是,徒儿这里还有。”
“这可是你说的啊小子!别反悔。”虚无子一脸小人得志,扭头就冲着苏音大喊:
“苏女冠,快!快把酒装上,这个归咱们了。”
苏音此刻的尴尬已经不是脚趾抠地能够形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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