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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一息,他在那天幕之下,感应到了一缕道意。
很微弱,但却又万分地熟悉。
飞快捏了数个法诀,黄声瞳中金符已隐,明黄光幕也随之消散,而他整个人则如飞鸿般掠去北面,双目金光再闪,于万千蓝色冰晶之中飞快抄起一枚,举到眼前细看。
水蓝色的冰晶里,正上演着一段如同投影的画面:
穿青衣的女子跃至隔壁邻家,救下了眉心中剑的一对姐弟,那弟弟感念女子恩情,邀她进屋说话,二人相谈甚欢。
“焦玉成、焦玉英。”
黄声一眼便认出了那对姐弟,面上的惊骇愈加鲜明。
金屑对映天运,冰晶则投影命途。
前者封存着的,是这世上所有的“运”,乃天定之数;而后者封存的,则是人力所为之“命”。
人生在世,总会遇到一些人、一些事,而许多时候,一次不经意的偶遇、一句简短的话语,便能让一个人的一生就此改变。
所谓命运,命在人,运,则在天。
此乃黄声这许多年来的体会,亦与他所修之“道”息息相关。
而此际,这冰晶中呈现的,便是焦氏姐弟命途之关窍。
这对姐弟原本的命途,在某一时刻——确切说来,就是在被冰晶封印的这一刻——因人力的干扰而被改变了。
这是何时之事?
何以我竟不知?
黄声瞳孔紧紧缩起,身上的气息一片冰寒。
若这对姐弟只是无意间遇到了某人或某事,却也无妨。
可是,那青衣女子却显然并非常人,而是半个时辰前一刀破去黄声虚身的野道人——苏音。
此女境界之高,难以捉摸。
她又怎么会遇上焦氏姐弟?
黄声手捏冰晶,既悚且惊,半晌后,方才似是忽地想起了什么,“啊”地一声抚额道:
“是了,是了,我还当是何等神通,却原来,是梦中之梦,虚实交融了一刹。”
他的神色松泛下来,摇头失笑。
他也真是魔怔了,不过被破了一道虚身,便有些杯弓蛇影,看谁皆是大敌,实在不必如此。
虚实交汇又如何?
天道又如何?
这万里之遥的一隅灵域,原就超然于天道之外,连他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方才寻到。
而即便寻到了地方,进入此域也花了他足足百年光阴。
如今,他所图之事不出百日便可达成,苏音纵有天大的能为,找到此处也来不及了。
“时在我、命在我、运……亦在我。”
黄声淡然而笑,将那冰晶拿在手里把玩着,复又喃喃自语地道:
“倒是本座小瞧了这焦家二郎,竟被他觑了个空,与这野道人见了一面。”
他哂笑起来,旋即又生出些许叹服,点头叹道:
“唉,也无怪这孩子有此能为,到底是我看中之人,血脉之力万中无一,竟可凭梦造梦,却也有趣。”
凝视了那冰晶片刻,黄声弹指将之挥开,又挥手招来了另几片冰晶。
那同样是焦玉成梦中所造之梦,以其母吴氏平素的生活为主,也有一些弟妹玩闹的场面。
“思乡犹可在,故人无处寻啊。”
黄声慨然一叹,衣袖摆了摆,挥散了冰蓝天幕,掌中冰晶也消失不见,旋即眉心金印亮起,双袖罡风一振,踏空飞上极高处,低头俯瞰着脚下。
他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一座浮空岛。
蒸腾的云气在岛基下方弥漫,混沌一片,什么都瞧不见。岛中亦是烟云四起,唯正中那大片金黄的麦田以及四围的几处村落清晰可辨,而在田舍四周,则荡漾着法阵的辉光。
风霜雨雪、春夏秋冬,流转的阵盘应和着四时节序,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造出了一片桃花源。
黄声唇角微勾,露出满意之色,复又举目看向头顶。
头顶上,并没有天空。
只有一片深浓的黑蓝。
那黑蓝既沉且厚,有着花岗岩的质地,有些地方也会现出星月般的光晕,却是五颜六色地,看上去光怪陆离。
黄声久久地凝望着这片不是天空的天空,神情忽地变幻,似悲又似喜……
第394章 欲挂云帆济沧海
苏音在惊鹤城盘桓了月余时间。
一来,沙井坊“梦塚”虽然已解,可留下的那一摊子事儿却是十分之烦难琐碎,她这个破局者自不可丢开手不去管;
二来,她是在为出海做打算。
天心道人留下的那幅《海上红日图》便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这幅画,不可避免地将苏音的视线引去了远在大楚之外那片辽阔的水域,也几乎是明着在告诉她:那里便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而另一个原因则在于,朱朱认出了画中的透明山峰。
玉笔峰。
位于东海国圣山灵殊山之巅、灵殊七十二峰里最高的玉笔峰,同时也是小蜘蛛精朱朱的故乡。小家伙虽然糊涂,自个儿的家乡却还是认得出来的。
当然,这也有一个过程,因为在画中,它成了一座孤峰,朱朱也是辨认了许久才最终确定。
而在《海上红日图》幻化出的意象里,苏音还曾亲眼目睹过这玉笔峰呈现出了怎样一种诡异的状态:
整座山峰忽然倾倒,峰顶直指大海,峰底则是一片混沌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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