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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
    识海中,土黄色的流光掠过角弦,弦音与旧弦之声齐出,发出了一道古怪至极却又说不出地悦耳的弦音。
    黯淡的天光骤然变幻起来,寒风涌动、云气漫卷,整片天地皆好似被这琴声触动。
    再下一秒,一重朦胧的轻纱般的雾状体便自远天的一角慢慢剥落,从苏音的角度看去,便好似脚下退去了一重闪烁着五色光华的海浪,露出了隐藏在其下的……
    一个窟窿。
    巨大的、犹如被天庭力士劈开的窟窿,呈现在了苏音的灵视之下。
    它的形制极其狭长,东圆西尖,色泽亦是东深西浅,其间翻翻滚滚地涌动着大量混沌物,与女鬼身上用以填充四肢的物质气息十分相类。
    那大窟窿的边缘很是整齐干净,切线流畅,若这是一场超巨大型的剜切手术,则主刀大夫的刀术堪称完美。
    从高空望去,窟窿的占地面积约有二三十公里,大风城便处在这个窟窿或是大洞的尖端处,也是混沌物最薄弱的地方。
    以大风城为始发点,由西向东,混沌物以渐变的形式越发浓郁,最浓处则黑如墨汁,即便以苏音的眼神,亦无法看清里面到底是之前那种混沌物质,还是掺杂着别的东西。
    丝丝冷风灌进衣领,苏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一刻,她的心冷得像是坠进了冰湖。
    这是她预想中的情形。
    然而,想象转化为现实这种事,带来的并不一定都是喜悦,有更大可能会变成惊悚,比如贞子爬出电视、触手怪现身闹市之类。
    苏音此时的心情,约等于以上两项相加再乘以十。
    她的嘴唇已经抖得快要闭不拢了。
    刺骨的寒风攫取着她身体里的热量,而心底的寒意则冻结了她的精神与意志。
    直待身下青莲散佚成万点星光,失去了承载的身体开始急速下坠,苏音才在极度的失重感中清醒过来,堵在心头的千言万语亦在这一瞬脱口而出:
    “卧槽这特么哪个没屁眼儿的干的缺德事儿?”
    刹那间,天地为之色变,万物为之颤抖。
    这发自肺腑的、真挚而又感人的悲鸣声,充分展现出了一个中年女演员被震碎的三观与无比绝望的心,以及该演员其实超级想要逃跑、但却又清楚地知道自个逃不掉,于是不得不转身面对这个很可能毁天灭地的大麻烦,同时还要想出一个不那么绝望办法解决掉这个超极巨大的麻烦的痛苦与悲愤。
    若是谷凝谷大毒嘴在此,一定会给苏音这情绪饱满、抑扬顿挫的台词打个高分儿。
    接下来的半分钟,和谐大师暂时接管了苏音的口头表达。
    所幸她正处在一个奇异的境域,于是,那朵朵青莲伴随着口吐芬芳的某位仙姑从天而降的绝世美景,并无人亲见。
    当双足再一次踏上地面,苏音已是心跳气促,喉咙干得冒烟。
    说话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技术,但苏音更坚定地认为,说话它其实就是个体力活。
    说得太多、太快、太掏心挖肺,那是很累人的,就连修仙的她也有点儿吃不住。
    一屁股墩儿坐在泥地上,顾不得那溅了满身的土坷垃,苏音已经戴上了痛苦面具,并且突然非常想要像泼妇那样捶地大骂。
    这到底是谁丧心病狂搞出了这么个破事儿?
    灵虚,老实交代是不是你?
    苏音下死力捏着土坷垃,在想象中将灵虚捏成了碎渣渣。
    怪不得本宫之前老觉得头晕想吐呢,这能不头晕么?都跑到另一个时间纬度里了,按照正常的宇宙时间法则,出现在另一个时间的苏音,只能以粒子化的形态存在。
    人都快散架了,自然会产生种种生理与心理层面的先期征兆,而之所以苏音没能变成粒子,自是托了角弦之福。
    角弦奏出的每一缕弦音,皆是在校正错乱的时间,或者换个说法,是将苏音自错乱的时间中拉回来。
    正是因为有了它,苏音才避免了粒子化的境遇。
    至于何以会有异纬度时间乱入之事发生,苏音便必须说上一声:
    灵虚你个浓眉大眼的臭道士,你够狠。
    不知他是以何等方法、运用何种工具,完成了“挖取时间”这一项高难度工作的。
    那个巨大的窟窿,便是“挖取时间”之后留下的时间之洞,而初具雏形的大风城,则是灵虚将百多年前的某个时间节点裁切下来、再填充进了正常时间的“杰作”。
    简单点说,便是空间不变,时间却被置换了。
    灵虚剪除掉了“现在”,再以“过去”弥补。
    纵使这一方世界本就是苏音入梦所见,她也还是深深地为它的安危担忧起来。
    灭世级的魔王也没说一上来就把整个时空毁掉,毕竟,如果时空都已不复存在,它老人家自个儿又该去往何处?
    苏音使劲儿捏着满手的泥巴,一脸地郁闷。
    五色海上,角弦通透空明,几乎无法目视,唯有一线流光划过时,方能确知其所在。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苏音真不觉着这么根儿小短弦就能破去灵虚的灭世大阵。
    一念及此,苏音便又想骂人了。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活着不好么?瞎折腾什么劲儿啊?
    然而,无论她骂出多少芬芳的花朵来,也无益于眼前的困境,反倒越骂越气得脑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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