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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村长可能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听到这话也不甘示弱地啐了一口,立马用兴化土话骂了起来:
“老子是狗,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不也是给黄同知当狗,老子倒是要瞅瞅,有没有人捞你出去哟!”
钱盛一张脸涨得通红,从前卑微地恨不得跪下来给自己舔鞋的,现在也敢骂他了,他扶着牢门站起来,用力锤在上面,吼了起来:“放你娘的屁!别以为老子听不懂你说的什么,你等着,等老子出去了就弄死……”
这句还没骂完,他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睛直勾勾盯着侧前方。
村长还当他怂了,正要股足了劲儿接着骂,狱卒进来给了他们俩一人一巴掌。
“吵吵啥呢!给谁老子呢,都他娘的闭嘴!”
第九十六章
若是平时自己被这么对待, 钱盛定是要让对方知道这么做的后果,然而现在他只不过是个阶下囚,只能老老实实地挨这一下子, 况且,他的视线紧紧地盯在郁卒后面的被押进来的那两个人身上,心中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 那是自家黄大人和秦千户?二人没有被关进牢房,而是直接被送到了刑讯室。
钱盛忍不住“嘶”了一声, 心道姓孔的什么时候本事这么大,办事这么快了?
惊诧过后,他终于回过神来, 开始为自己的前路担忧起来。
黄大人和秦千户都被弄进来了,证明外头那些布置都全军覆没,想必矿场的事已经完全暴露了,那几座平日里来生蛋的矿场,现在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摆着,出来的银子也都在这两家的库房里存着呢!他们两个招不招根本就没什么要紧的……
也怪这几年太顺风顺水了, 压根儿没想到会有人来查这件事。
嗯?
该死的, 这不会是那个被自己当做雏儿的沈通判查出来的吧!
钱盛不由得用双手捂住脸, 发出一声懊悔的低吼,要不是自己没听黄大人的, 对这人大意了,又怎么会不能及时察觉到……
然而他现在就算想明白了,也为时已晚, 来不及了。
知府衙门今晚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彻夜未眠, 没有一个能闲下来的。
沈伯文与方指挥使一行人来到这里之后, 方指挥使便负责去审讯那些卫所里头的人,而沈伯文则是陪同孔知府,穿过阴暗的牢房过道,来到审讯室的门口。
前面引路的郁卒恭恭敬敬地打开房门,一股血腥气便扑面而来,沈伯文不由得屏起了呼吸。
孔建安圆胖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厌恶的神色,拿手扇了扇,才踏了进去。
在还没有认证和物证时,他们二人还是朝廷命官,不能动刑,因而方才的那股血腥之气并不是从他们身上传来的,而是出自以往在这边受过刑的其他人。
沈伯文坐在门口的椅子中,面色沉静地看孔知府开始对黄、秦二人进行审讯。
看了半个多时辰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孔知府尽管在做官上不太用心,不过在审讯上的确是有一套,哪怕现在不能对这两个人上刑,在他一番说辞下来,明眼人都看得清楚,黄林暂且不说,秦镇的心理防线已经快要被突破了。
或许再过半个时辰,秦镇就会交代了。
沈伯文垂下眸子,如此这般想着。
至于黄林,他自己不愿意说,但他府中的那些下人们,还有昨日抓进来的那个钱盛,还有见过他与秦镇密谋的卫所其他人,恐怕都愿意说一说。
事实也不出他所料,在亲眼见到黄林与秦镇都被抓之后,钱盛便主动叫过狱卒,说他愿意交代。
孔建安这边挪不出手,便请沈伯文过去。
沈伯文自无不可。
不多几时,手中便有了厚厚一叠供词。
其中有几分夸大了黄林的罪责或是减轻了他自己的罪责暂且不说,里头交代了黄林藏银子的地方,应当是没错的。
沈伯文当即便差人给方指挥使带了话。
片刻之后,方指挥使就出现在了沈伯文眼前,问道:“银子的下落当真有了?”
“是。”
沈伯文将钱盛的供词递给方指挥使,提醒了一句在第几页,便不做声了。
方指挥使低头看罢,不由得颔了颔首,对沈伯文道:“事不宜迟,本官这就叫上人出发,沈大人不如一起?”
沈伯文点了点头。
……
黄府被抄家的动静,一直延续到了第二日中午。
日头高高挂在头顶,沈伯文双手负在身后,与方指挥使并肩而立,看着一箱又一箱的白银,从这间宅子里被方指挥使的人抬出来,钱师爷更是搬了张桌子,坐在庭院当中,一箱一箱地清点过去,再登记在册。
面上一片麻木。
刚清点的时候,他还震惊了许久,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然后随着一箱接着一箱地被抬出来,不光是他,就连抬箱子的人也面不改色了。
方指挥使却是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都顾不上维持自己的气度了,骂骂咧咧了一整晚。
翻来覆去,大致意思就是:这些银子都是陛下的,属于大周的,黄林该杀!
沈伯文面色沉沉,心里想得跟方凯差不多。
除此之外,他还在想关于矿税的事。
兴化府每年都要征收矿税,是压在百姓们头上的大山,清溪银矿在一开始的时候,雇人开工还会付工钱,外加管饭,这道产业还能养活不少百姓,而后来,却变成了百姓们服徭役的地方,有偿变成了无偿,而矿税还是照着以前的收,百姓们的日子越过越差,甚至有的人是主动跑到私矿去做工的,起码能吃上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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