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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只是沈伯文先前的猜测,而真正让他先加深了怀疑的,还是黄林面对审讯时的态度。
他像极了一个老手,面对孔知府使劲浑身解数的审讯,他一点一点地交代,花了很长时间,交代了的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譬如勾结海盗,矿场上的事他都不知情,府内的银子也只是秦镇用来贿赂他的,而至于钱盛所交代的那些,被他指使去做的那些,无论有没有证据,都一概不承认。
他这副拒不认罪的模样,不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背后有什么莫名的底气。
让他觉得只要自己不承认,就不会被定罪。
不过这件事,就不必与左宏吉说了。
基于这一点猜测,沈伯文并没有在黄林身上多下功夫,将审讯权交还给孔知府,便回过头在矿场与黄府搜出来的账册上下功夫。
鲁师爷做了许多年的钱谷师爷,账册上的事根本难不倒他,连夜看了几天之后,便发现了上头的猫腻,尽管这两本账已经做得足够真切了,但鲁师爷还是发现,搜出来的银子跟实际上的产出之间果然对不上。
对上左宏吉的视线,沈伯文还想说点什么,门外忽然传来唐阔的声音:
“老爷,江百户说有事找您。”
沈伯文闻言,面色一肃,随即便站起身来,对左宏吉道了句:“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如果再想起来什么,可以让人来通判府寻我。”
左宏吉忙点头应了。
……
江百户是来送信的,见沈伯文出来,忙将手中的一封信递给他,道:“沈大人,您先前嘱咐我们盯着的那个姓孙的行商,现下在延平府的一间宅子落脚,我们的人盯了好几天,终于看到他往外寄了一封信,就是这封。”
“没有被发现吧?”
沈伯文一边拆信,一边问道。
“您放心,都是老手了,半夜偷出来的,没被发现。”江百户语气平淡,但其中又流露出几分自信来。
沈伯文也就放了心,展开折好的信,低头一看,目光顿时凝在了开头的几个字上。
“娄长史亲启……”
这个姓并不多见,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燕王府的左长史,便是姓娄?
第九十九章
京都, 早朝之后。
有资格上朝的朝臣们从殿中出来,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偶有几句闲聊。
谢阁老惯常与褚阁老一道, 沿着路线往内阁的方向走去。
“我竟是没想到,延益竟是不声不响的,便干了这样一件大事。”
谢阁老捋了捋胡子, 语气中带了几分惊讶。
“谁说不是呢?”褚阁老也道:“我还当他年纪轻,做起事来恐怕多少会欠几分稳妥, 他离京前还特意把他叫过去叮嘱了一番。”
“却没想到他竟是比你预料中的更稳当?”
谢阁老听罢就笑着反问。
褚阁老却不甘示弱,回击起来:“难不成你就没有多教导他几句?”
“他自有韩伯言做老师,还有你这个座师教导就够了。”谢阁老面不改色地辩解道:“他的亲妹嫁到谢家来, 我对他多少几句,权当作长辈的关心罢了,并不是不放心他。”
褚阁老无语,并不想理会他这番诡辩,转了个话头:“不过方才在殿上,渠相公的脸色可不好看。”
谢阁老心道那肯定的, 孔建安是渠恺的学生, 而福建布政使的折子里, 把沈伯文一顿夸,对于孔建安, 可是半分脸面都没有留,什么玩忽职守,驭下不严, 酒囊饭袋等词, 都往上面写, 也是半点儿不怕折子上字太多, 陛下看得烦。
陛下看没看烦不知道,不过他们可是结结实实看了两次黑脸,一次是折子送到内阁的时候,另一次就是刚才了,真是有意思极了。
下了朝之后,渠恺是走的最快的,也真是难为他年近五十的人了,腿脚还能那么快。
到了内阁,各自忙活起来,尽管到了阁老这个位置,也并不能清闲,手下的活儿只多不少。
回府的路上,正好瞧见自家儿子从街旁溜溜达达地过来,身后的观言手里还提着一篮子吃食,一看就知道是给儿媳妇儿带回去的,谢阁老心里暗骂两声,这小子,成亲这一年倒是日渐成熟了,每天都知道按时按点的回家,不像以往那般,不爱在家吃饭,反而去寻外头味道好的食肆。
谢阁老让车夫慢点,帘子掀起来,把儿子叫上车。
“父亲,您今天不用在值房吗?”
谢之缙如今在工部观政,倒是比起原先在翰林院修书的时候忙碌许多,好不容易才能偷闲片刻,正好自家娘子最近胃口不好,便想寻几样味道好的吃食,想着万一她能多吃点儿呢?
却没想到刚出街角,就碰上了自家父亲,不由得问了一句。
谢阁老哼了一声,“为父今日不忙,还真是让你失望了。”
“没有没有。”谢之缙往后一靠,顺手拿起篮子里的一个林檎咬了一口,一边道:“哪儿能呢,您就是想太多了,这样不好。”
谢阁老懒得跟他扯皮,只道:“你的大舅子此番可是立了大功。”
“延益?”
谢之缙立马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家老父亲,忙问道:“延益立什么大功了?”
京都距离兴化太远,他先前写的信,估摸着还要过几天才能到那边,身边缺了个好友说话,还真是有点寂寥,如今好不容易听到了有关他的消息,还不得抓紧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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